27、十字堂是“佛羅倫司的西寺”,“塔斯干的國葬院”;前面是但丁的造像。密凱安杰羅與科學家格里雷的墓都在這里,但丁也有一座紀念碑;此外名人的墓還很多。佛羅倫司與但丁有系的遺跡,除這所教堂外,在送子堂附近是他的住宅;是一所老老實實的小磚房,帶一座方樓,據說那時闊人家都有這種方樓的。他與他的情人佩特拉齊相遇,傳說是在一座橋旁;這個情景常見于圖畫中。這座有趣的橋,照畫看便是阿奴河上的三一橋;橋兩頭各有雕像兩座,風光確是不壞。佩特拉齊的住宅離但丁的也不遠;她葬在一個小教堂里,就在住宅對面小胡同內。這個堂雙扉緊閉,破舊得可以,據說是終年不常開的。但丁與佩特拉齊的屋子,現在都已作別用,不能進去,只墻上釘些紀念的木牌而已。佩特拉齊住宅墻上有一塊木牌,專鈔但丁的詩兩行,說他遇見了一個美人,卻有些意思。還有一所教堂,據說原是但丁寫《神曲》的地方;但書上沒有,也許是“齊東野人”之語罷。密凱安杰羅住過的屋子在十字堂近旁,是他侄兒的住宅。現在是一所小博物院,其中兩間屋子陳列著密凱安杰羅塑的小品,有些是名作的雛形,都奕奕有神采。在這一層上,他似乎比但丁還有幸些。
28、十字堂鄰近,許多做嵌石的鋪子。黑地嵌石的圖案或帶圖案味的花卉人物等都好;好在顏色與光澤彼此襯托,恰到佳處。有幾塊小丑像,趣極了。但臨摹風景或圖畫的卻沒有什么好。無論怎么逼真,總還隔著一層;嵌石決不能如作畫那么靈便的。再說就使做得和畫一般,也只是因難見巧,沒有一點新東西在內。威尼斯嵌玻璃卻不一樣。他們用玻璃小方塊嵌成風景圖;這些玻璃塊相似而不盡相同,它們所構成的不是一個簡單的平面,而是許多顏色的點兒。你看時會覺得每一點都觸著你,它們間的光影也極容易跟著你的角度變化;至少這“觸著你”一層,畫是辦不到的。不過佛羅倫司所用大理石,色澤勝于玻璃多多;威尼斯人雖會著色,究竟還趕不上。
29、一個在歐洲沒住過夏天的中國人,在初夏的時候,上北國的荷蘭去,他簡直覺得是新秋的樣子。淡淡的天色,寂寂的田野,火車走著,像沒人理會一般。天盡頭處偶爾看見一架半架風車,動也不動的,像向天揸開的鐵手。在瑞士走,有時也是這樣一勁兒的靜;可是這兒的肅靜,瑞士卻沒有。瑞士大半是山道,窄狹的,彎曲的,這兒是一片廣原,氣象自然不同。火車漸漸走近城市,一溜房子看見了。紅的黃的顏色,在那灰灰的背景上,越顯得鮮明照眼。那尖屋頂原是三角形的底子,但左右兩邊近底處各折了一折,便多出兩個角來;機伶里透著老實,像個小胖子,又像個小老頭兒。
30、海牙和平宮左近,也有不少新式房子,以鋪面為多,與工廠又不同。顏色要鮮明些,裝飾風也要重些,大致是清秀玲瓏的調子。最精致的要數那一座“大廈”,是分租給人家住的。是不規則的幾何形。約莫居中是高聳的通明的樓梯間,界劃著黑鋼的小方格子。一邊是長條子,像伸著的一只胳膊;一邊是方方的。每層樓都有欄干,長的那邊用藍色,方的那邊用白色,襯著淡黃的窗子。人家說荷蘭的新房子就像一只輪船,真不錯。這些欄干正是輪船上的玩意兒。那梯子間就是煙囪了。大廈前還有一個狹長的池子,淺淺的,盡頭處一座雕像。池旁種了些花草,散放著一兩張椅子。屋子后面沒有欄干,可是水泥墻上簡單的幾何形的界劃,看了也非常爽目。那一帶地方很寬闊,又清靜,過午時大廈滿在太陽光里,左近一些碧綠的樹掩映著,教人舍不得走。亞姆斯特丹的新式房子更多。皇宮附近的電報局,樣子打得巧,斜對面那家電氣公司卻一味地簡樸;兩兩相形起來,倒有點意思。別的似乎都趕不上這兩所好看。但“新開區”還有整大片的新式建筑,沒有得去看,不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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