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踏上開往城內的公車。車廂尾部沿窗雙列座位排開，零星有幾個富裕，只可惜不見兩張相連的空座椅。我坐進了最后一排。
車頭到站，迎來新的乘客。為數不多，三三兩兩都散布在空余的座位中。三排前迎來一對情侶，他們交頭接耳，好不熱鬧。等男方張開的嘴無聲念罷一段話，他們也隨寂靜的公車陷入沉默。外側的人看向車窗，另一人低頭撥弄起晨間新做的指甲。
又到了一站，車廂后端臺階的首排走出兩名乘客。我心跳加速，妄想我坐在身旁空無一人的座位上。車輛一陣顛簸，將我抬起的腳尖貼回地面。
踏上車的新視線沒有注意到我，他們或側頭去看欄桿，或低頭去看腳趾，沒有一道注意到我與一對空座椅的視線。車前一人直到坐進座位的前一秒都還抱著雙肩背包。我收回視線，再次抬起腳尖，卻看到右側格子衫理起袖口。
車前單排座椅上，藍色勞動布的建筑工人旁有一片真空區域。我多看了格子衫一眼，腰椎沉下，不再有其他動作。
一排前的馬尾與另一側的皮褲長成一副模樣。他們臉側都掛著白色耳機，一人在看熱門綜藝，一人在玩聯網手游，面部沒有多余表情，只是寂靜，寂靜。
車在路面拐了個彎，右前方一人刺耳的手機鈴兀自響起。他用方言高聲打破了寂靜，與聽筒另一頭人喊叫：“喂！出來嘛！”
耳朵發疼，我又去看車門迎來了什么樣的人。耄耋老翁拄拐顫顫巍巍上來，因缺牙而咧開的嘴有些勉強，可雙目筆直，只是注視前方，緩慢落入座位之上。左前方的寸頭趁車停穩的機會，拎起公文包，坐進首排空無一人的兩個座位。有人喟嘆口氣，幾欲不聞。
兩排外內側的女學生欠身遠離座位，小跑來到后門前，逆著車道去往她的目的地。一人發梢上春風吹來的柳絮，滑稽于頭頂飄著。車內無風，他頂著春日，扶著把手站定于車間。陽光斜射進來，白色棉毛被籠上金光，他也逐漸辨不清五官，只有另一邊一排前的人伸手指點，夸耀他的親近自然。
街道已臨近商區，我所期盼又忘記爭奪的空座位似乎在向我招手。兩排前的西裝大踏步走出座位，我也不管不顧，只起身向前沖去。
我坐在前一人捂熱的座位上，隨著公車行駛，晃晃悠悠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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