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海經典散文

2024-06-28 散文

　　北方的人來到海南島，是為了看海。

　　每次，朋友來，我會帶他們去臨近的幾個灣走走。走下公路，或順著沙道走下海堤，或是穿過海濱的椰林和摻雜著野菠蘿和仙人掌的草窠叢，當寬闊的大海伴隨著轟轟的浪濤聲出現在他們面前時，朋友會張開雙臂高呼：“大海，我來了！”

　　我卻無動于衷。

　　其實，我也是北方人，第一次見到大海時也是如此的激動，那是三十年前，1986年，暑期，我和妻帶著女兒，去了北戴河，當一片藍色展現在眼前，“哦，這就是海啊！”我牽著八歲小女的手，沖下沙灘，奔向海浪……如今，如候鳥般每年的冬天飛來海南，住在萬寧，一住就是一冬，枕著濤聲入眠，海于我，也就平常了。

　　春冬之交，受大陸冷空氣的影響，海南陰天多雨，我陪朋友看海，只是對他們說：“看海還是晴朗的天好，天是什么顏色，海就什么顏色的。陰天，海色是渾沉的……最好，是清晨日出或傍晚日落看海，最有些情調。”有時，朋友來到海邊如果看不到浪白海藍，看不到藍天白云，大海浩浩蕩蕩，水天一色，海水如錦緞一樣泛著柔光，我會替他們遺憾而心生出些許失落來。陰天看海也有例外，海邊，如果偶遭大雨，風聲雨聲海濤聲連成一片，眼前煙波茫茫，浩淼天外，也會突生出“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秦皇島外打漁船，一片汪洋都不見，知向誰邊……”的滄桑感慨，開口一吟，一吐胸中陰郁的沉悶。

　　清晨和傍晚的海是最美的，是一種溫馨的浪漫。北方來的朋友，多是匆匆而來旅游的日程滿滿，無暇起早和趕晚去欣賞大海的日出和日落。

　　清晨或是傍晚，云霞曖曖披輝，海面上泛起的金色的光瀾，這時，你走在沙灘上，波光粼粼，洇紅漾紫，整個人會融化在這輝煌而清涼的色彩中，你身心會完全平靜下來，忘我而遺棄了凡塵，此刻，沒有煩惱，沒有疲憊，沒有旁雜，你是無牽無掛的清凈自由。海天遼闊，海風吹拂，人的孤獨感便油然而生，而此時的孤獨卻是一種愜意一種享受。這時，你會想起王勃的在《滕王閣記》中的句子“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雖然，那是描寫贛江的，空遠之感卻是相通的。

　　你在或不在，海就在那里，永遠喧囂著，久而久之，似乎海也疲倦了我也疲倦了，應了那句老話，近處無風景，在海島待久了，也就忘了有海。我平日，也就是偶爾去一趟鹽墩或烏場，那里是漁港碼頭，裹在魚腥里從歸港的漁民的網箱中選購幾條魚幾只蟹幾只蝦，討價還價，聽他們說很咬舌頭的普通話，我也就認識了許多魚，如石斑、金鯧黑鯧、馬鮫、臭肚、打鐵魚……往往遞上一根煙，請教他們如何挑選鮑魚和扇貝，如何辨別八腳和墨斗，漁民們黑黢黢的，戴著斗笠，他們口里總在嚼著檳榔，吐殷紅的口水……港口，漁船林林，人來車往，躁亂而繁忙。

　　一般，我不再去看海。

　　十幾年來寄居海南，走過三亞海口萬寧，經歷了西海岸看湛藍的大海上空白色的海鷗“歐歐”歡叫著飛過平靜浩瀚的海面。經歷過大花角的波濤洶涌，滾滾而來的層層巨浪不停拍打著黑色礁巖，飛濺出千堆雪來，水霧淋濕了我的衣裳。經歷過游進小東海，隨波起伏，小魚兒叨吻肌膚讓人癢癢的……一次，我游泳時遭遇了蝦群，凌空跳躍的蝦幕包裹了我，吧吧作響，銀光閃爍在我的周圍，我興奮得不可自已，對著岸邊的人們大聲呼喊：“看啊！蝦！”經歷過乘上漁船到深海去海釣，走得很遠很遠……大海在晃船在晃人在晃，天上的太陽也在晃，在刺眼的陽光下我目眩，白晃晃的太陽曬得頭暈……

　　看海，真正的看海，留在我的心中的卻是，那一次，我坐在海邊吹著海風，從傍晚到夜幕降臨，大海由深藍變成灰白，慢慢地暗下去，最后，海面一片漆黑，遠方，幾點漁火亮著……夜深了，唯有濤聲伴隨著我，我坐了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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