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說的買狗，并非是那種還能跟在屁股后頭搖頭擺尾，張口“汪汪”的叫狗。因我既不具備那種品位，又尚無那種閑情逸致。我只是一個住在小鎮(zhèn)上的鄉(xiāng)下人而已。
我要買狗，一緣于自己的體質(zhì)；二緣于妻子的關(guān)愛。我十分畏寒，稍遇寒冷，四肢冰涼，冬天晚上蜷縮在床上直到天亮，雙腳依然如死蛇。妻子埋怨說：“像一條死蛇，沒有一點火氣，哪像一個男子漢？”每每此時，我唯有愧疚。步入老年后，妻子為了對付我的雙腳，買了電毯，可電毯治標(biāo)不治本。受夠了我雙腳侵?jǐn)_的妻子，勸說我吃狗肉。其實我早就知道狗肉是一個好東西，但我有一個秘密一直沒有告訴她。現(xiàn)在到了“看鍋里的季節(jié)”，我也不怕“破相”了，且為了妻子那份真情，我決定“破四御”，吃狗肉。
時下購物不看廣告，看內(nèi)幕。知道了一些內(nèi)幕后，便有了許多顧忌。比如，去超市害怕買到“人造狗”；去市場害怕買到來歷不明之狗。去鄉(xiāng)下買活狗吧，又沒有能力將狗肉擺上餐桌。一番糾結(jié)后，決定到街上去碰運氣。在一個北風(fēng)微起，雪花輕飄的日子里，我和妻子走上了鎮(zhèn)子的街頭，此時已是舊歷年底，年味彌漫著每一個角落，如潮的人流在街道匆忙。賣狗人夾雜其間，一邊張望，一邊慢步，或肩挑手提、或籃盛袋裝。遇上前來詢問狗事者，一律稱自己手中之狗皆是上等的家養(yǎng)。對這些陌生人和他們的狗，我和妻子以十分挑剔的眼光，百倍的警惕都與之擦肩而過。
時值午后，在一拐角處，碰上一村婦，挑子上，一頭掛著一條狗，一頭吊著一只籃子。奇怪的是冷不防她叫出了妻子的姓和名來，妻子一番驚訝，一番細(xì)細(xì)端詳，喜出望外：“哎呀，是老同學(xué)。”
40年前的小學(xué)同桌，在這匆忙而喜慶的鎮(zhèn)子相遇，自然要親熱一番。寒暄后，順理成章的談到挑子上的那條狗來。
“老同學(xué)，你這狗怎么賣？”妻問。
村婦把挑子從右肩換到左肩，將狗亮到了妻的眼前，嘴里冒著熱氣，輕柔地說：“你是想要？”
“我是想買狗。”妻子實話實說，然后指著我，又說：“主要是他冇得一點火氣。”
我報以微笑算是跟買狗者打過招呼。
村婦只瞟了我一眼，就將目光移到了妻子身上：“還是老同學(xué)你有眼力，這是家養(yǎng)的，三年了的老狗，當(dāng)?shù)盟帯Ｎ椅堇锬凶訚h要留著呷，不準(zhǔn)我賣，我冇管那么多……”
妻子笑嘻嘻的問：“怎么賣？”
“別人賣18，老同學(xué)要了算17。”
妻子看了我一眼，似乎是在征求我的意見。我素來不會砍價，在女人面前更不會，一講價，心就虛。我對妻說：“隨你。”
“老同學(xué)，我告訴你，千萬別到市場上去買，那都是外面來的凍狗。呷那樣的狗肉，還不如隨便呷一夾蘿卜鹽菜放心。”村婦既熱忱又關(guān)心的說完后，將挑子放了下來。
妻子一邊翻看著已剖腹過的狗，一邊說：“所以，我要買熟人的。”
村婦指著纖維袋子上的狗說：“你看，這皮烙得多干凈。凍狗是沒有這種烙印的。”
我想這倒是一條買狗的經(jīng)驗。看來這位村婦還夠真誠。
“還少一點吧？”妻子進(jìn)一步砍著價，看來已動了心。
我想，人家已經(jīng)少過了，還要再少，真有點難為情。
“哎呀，看在老同學(xué)的份上，16塊5，我也好早回去，免得冷手冷腳。”
天空，毛雨中雜著雪花。聽她這么一說，感覺似乎比早上更冷了。
“16塊，我就買下了。”妻子下著決心說。
村婦似乎有點不情愿的說：“要得，要得。賣把你。生當(dāng)少長了幾斤。”
成交后，村婦迅速離開。路過超市，妻子要進(jìn)去看看，我提著狗站在門外等候。店內(nèi)出來一熟人，他問：“多少錢一斤？”
“16。”
“價錢差不多。”他要是說完這句走了多好，偏偏他沒有走，反而對我提著的狗端詳了一番，輕輕的說：“腿腳這么短，是一條短腳狗。”
短腳狗，就是寵物狗。寵物狗是多種病毒攜帶者，我的.心咯噔了一下，連忙問：“呷得么？”
“呷到呷得。”熟人不陰不陽的說完就走了，把一種忐忑留給了我。
悶悶不樂之中又過來一位點頭朋友，問：“你站在這里狗是買的還是賣的？”
“賣！”本來是想說買，不知怎么出口卻成了賣，大概是緣于對“短腳狗”三字的憤激吧。
他用手摸了摸狗，白了我一眼說：“凍狗。”
“亂說，有烙印，你看。”我有些急了。
“你要是賣的，我就不說了；你要是買的，我就告訴你，你讓當(dāng)了。”他說，“我見過多了，這么冰，顯然是在市場上批發(fā)出來的凍狗，再給烙了一下……”
我愕然。我無言。凍狗15元錢一斤。
妻子出了超市，高高興興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不斷地說著她和老同學(xué)之間的故事，還意猶未盡的說：“總算買到了一條好狗。”
“騙你無商量。”我嘴上說的卻是：“今天好冷。”
狗肉終于麻著膽子吃完了，是否提升了一些陽氣，尚無感覺。可不納意卻與日俱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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