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經典散文

2022-09-30 散文

　　喜歡“天真”兩字，像露在花上，月在水中，又干凈，又無邪。

　　年齡往深處行，內心的滾燙趨于安靜，卻有天真，依然無邪。

　　天真是孩子的歡顏，不經思考，不經雕琢，不摻雜世故；天真是八十歲的張允和穿旗袍、練書法、梳麻花辮；天真還是五十歲的漢子，大雪天里護著一碗熱餛飩興沖沖地送給他的妻……

　　一顆歡喜心，是天真的底色。

　　對著一盆小小的雛菊，也能津津有味地看上大半天，是天真；聽一首情深意長的樂曲會流淚，是天真；遇到久違的天藍與壯闊的星海會歡呼，是天真。天真的人有著細膩、豐富的觸覺，那花香，那清風，那暖陽，總能在天真的土壤上生發出流轉顧盼的喜悅。

　　天真是一種氣息，簡單，明凈，如同植物，含著動蕩，散著香味，混著泥土與陽光的氣味。

　　讀老舍的《養花》，讀出了天真，滿院的花草中，老舍彎腰曲背，澆水、施肥、搬進、搬出，他在快快樂樂地忙忙碌碌著，送牛奶的人進門就喊：“好香啊！”他的神情，又驕傲，又得意。曇花開了，邀請朋友們來賞花，遇到一株花要死去，他會心疼地流淚。

　　這樣的他，天真如赤童。

　　看豐子愷的畫，看出天真。

　　寥寥數筆，尋常的光陰，尋常的畫面，偏偏，有天真迎面而來。天上搖搖擺擺的風箏，地上的奔跑嬉戲的兒童，那情，那景，似曾相識，仿若一不小心丟失的天真，又親切，又熟悉，有感動從心底一波波地漾出。

　　當小孩還是小孩的時候，會說云朵像棉花糖，會相信月亮里嫦娥，會遵從內心的生發，讓高興、失望、憤怒、妙想肆無忌憚地奔跑，無需掩飾，也根本不會掩飾。

　　豐子愷喜歡兒童，大抵是因為那份天真。孩子長大了，丟失了原本的天真，他悵惋。他的畫作，簡易樸實，意境雋永，與他保持天真不可分。

　　1941年，豐子愷率妻兒避難暫寓遵義，照樣安然自得，他說：“門前溪一發，我作五湖看。”這樣的豐子愷讓人喜歡，從容、天真、溫柔、悲憫。

　　鄭板橋，清代著名書法家，書畫家，詩人。一些生活的細節，透露他飽滿的天真。瓦壺天水菊花茶，滿架秋風扁豆花，居住大悲庵的他，春食瓢兒菜，秋吃扁豆，布衣斗笠行走在鄉間稻田，為詩為文，字里行間也莫不流露出至情至性。

　　他感念乳母之恩、后母之愛、叔侄親情、朋友道義，寫了一首《七歌》，隨口白話，不假藻飾，而一字一淚感人至深。懷念兒時的游伴，淡淡的幾筆，小兒女的嬌憨之氣躍然紙上。這樣的鄭板橋有著豐沛的天真做底色，一句“你若愛，生活哪里都可愛”，多少人回味沉吟。

　　說到天真，再不能忘了大文豪——蘇東坡。

　　林語堂這樣寫蘇東坡：元氣淋漓富有生機的人總是不容易理解的，像蘇東坡這樣的人物，是人間不可無一難能有二的。蘇東坡的人品，具有一個多才多藝的天才的深厚、廣博、詼諧，有高度的智力，有天真浪漫的赤子之心。

　　他保持天真淳樸，終身不渝。他的詩文、畫作、書法生動有趣，懇切誠篤，帶著詩人自身的氣質，隨性而來，隨情而發，字字光風霽月。

　　只源于詩人的內心有一汪純潔天真的本性，這滿腔的赤誠，養就詩人的作品，遒勁樸茂，閃亮美好，無所畏懼。

　　老樹的畫，老樹的詩，也天真:

　　你不靜下來聽一聽

　　春風就會吹過了

　　再不去郊野看一看

　　那些花兒就落了

　　這樣的語句，在老樹的畫作里很多很多。一叢花，一壺酒，一個人，淺淺淡淡的線條，幾行歪七八扭的字，亦禪語，亦打趣，讓人豁然開朗。

　　新浪博客里遇見彼岸，喜歡她的文字，像薩頂頂的歌，特立獨行，不可模仿。

　　她在《做一個天真的小婦人》里寫著：這一生，我就是一個天真的小婦人，不要迫我于俗世的相爭。我用我微薄的收入足以打理我的生活使它豐美。我不要錦衣玉食，我只喜歡我手指上戴著的潦草的銀戒，我頸上銹跡斑斑的鎖子，以及我手工縫制的布衣裙，我吃著粗茶淡飯這絲毫不妨礙我優雅地聽著鋼琴曲看著朝陽，想著我卓越的理想。

　　躺在這樣的文字中，久久回味。

　　做一個天真的小婦人，也是我的理想。

　　看花、看草、看世間一切的美好。陋室之中，怡然自得。

　　開窗，慢慢地看，鳥兒、花兒、葉兒，哪一樣都很好。目光在小小的生命巡邏、駐足、贊賞，內心的感動如溪流汩汩歡唱。

　　拉開抽屜，將粉色、橘色、雪色的圍巾一一打理。手觸摸過那些柔軟，一些細膩在指尖蔓延。攤開、卷起、疊平，粉艷艷、藍汪汪、綠瑩瑩，那些迷人的色彩，在抽屜里，安靜又熱烈。

　　梳洗、打扮，去早市。

　　讓每一刻的自己，又干凈，又美麗，也是天真。

　　小橋流水之側，有人唱歌、跳舞。她們化著妝、穿著鮮艷的裳，旁若無人地律動著，這樣的他們真好。不管年歲行到何處，依然活潑歡悅，依然天真。

　　老了，我也要這樣。

　　穿紅的衣裳，著綠的裙子，大聲歌唱，盡情跳舞。

　　早晨的菜場，熙熙攘攘，熱氣騰騰。

　　帶水的蔥花，含露的黃瓜，活蹦亂跳的魚蝦，又煙火又家常，心里漫溢著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