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初秋,當葉子剛開始泛黃的時候,她也開始上幼兒班了,幼兒班的老師是個剛從師范大學畢業的大姐姐,粗粗的辮子在肩頭一甩一甩的,大而水靈的眼睛仿佛一潭深深的湖水,笑起來雖然沒有甜甜的酒窩,但笑容卻明亮而溫暖,特別招小朋友的喜歡。
年輕女孩的心總是細膩的,老師總是看到課間或者午休的時候,小朋友們一起跳繩,玩游戲時,她似乎永遠都被晾在一邊,不時地被小朋友推開,推到角落里,眼睛里望著他們興高采烈地,有渴望也有畏縮,每當老師在課余帶領小朋友們一起到戶外上活動課時,她也總是一個人呆在教室里,趴在窗邊,歪著小腦袋,傻傻地望著遠方,卻不想出去,享受陽光的溫度,一個人靜靜地望著。
她的成績只是一般而已,沉默得近乎讓人遺忘,老師看著這個可憐的孩子,永遠像野草一般發黃而蓬亂的頭發,還總是零星地掛著稻草,臉上一層厚而黑的積垢,那顏色仿佛專門涂了一層炭黑,天知道她多久沒洗臉了,不大的眼睛不曾流出些許的神采,只有在被欺負眼神驚恐而慌張地東躲西藏時,才知道她的眼睛不是永遠沒有方向地凝望,這樣小的孩子目光里的深沉令人擔憂,身上的衣服也是一抹泥一團黑的,而且極不合身,太小了緊緊地貼在身上,袖子又短又破,褲子也早分辯不出是什么顏色,又黑又小的腳上整天趿拉著一雙破涼鞋。
老師放輕腳步慢慢走過去,她似乎察覺了什么,也許她不知如何面對老師那雙又大又美麗的眼睛,也許那么小那么沉默而靦腆的她害怕那想邁入她內心的`光芒,甚至也許她已忘記如何開口說話,畢竟活在一個人的世界太久,會忘記外界的一切的。
老師沒有喊住她,老師明白,一個人內心藏著的東西,哪怕是一個孩子,都不會輕易允許他人的窺探,她們之間需要的只是愛、時間和理解,老師試了很多次,試著走近她,和她一起玩,試著讓她開口說話,試著讓她敞開心扉,可是老師每次都失敗了,她總是會巧妙地躲開,再或者她就埋著頭,用手不停地搓著衣角,目光渙散,一言不發,老師問多了一點,她不能回答,眼角就流出清涼的液體,自始至終都是沉默,沉默。
面對這一切,善良的老師也只能幫她梳洗干凈,換上為她買的衣服和鞋子,然后看著她羞澀地跑開,等待著自己布施的陽光讓她心中的堅冰慢慢融化,雖然她的沉默絲毫不改,但老師還是一如既往地努力著,因為每次的談話和試圖走近她的舉動,感覺到了她心里微妙的變化,善良的人總是堅信著拯救與溫暖,這是他們付出愛忠誠的信仰。
轉眼之間已經過去了好幾個月,老師看到了個曾經幾乎沒有情緒的孩子,已經學著如何對著關心自己的老師微笑了,深秋凋零了樹上最后一片葉子,凝重的冬天開始刮起了凜冽的寒風,而這時她已經一個多月沒來上學了。沒有人會想起這個習慣被人遺忘的孩子,在年輕的老師外出進修的一個多月中,所有的人們都忽視了她安靜的存在,學校中那份額外的關心與照顧暫時在她身上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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