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元市朝天中學 蘇永奎
昨天,一位不知名姓的外班學生將他近期的創(chuàng)作集拿給我看,他內心的期望我是很清楚的。所以,今天一大早,我就抽空一口氣讀完了他送來的全部:用稿箋紙工工整整謄抄的厚厚一大本詩--共39首。讀罷,掩卷深思,不禁感慨萬千。
但我要說的第一句話卻是:其實古詩也通俗。
對于古詩的通俗,讀者印象最深的恐怕只有白居易了。這是因為從我的老師開始就代代相傳著一個故事(至于我的老師以前是否這樣,我是無從知道的):唐代大詩人白居易每寫完一首詩,總是先念給老太太聽。如果老太太聽不懂,他就反復修改,直到她能聽懂為止……我曾見過很多書上也這么寫著,看來應該不是謬傳了。而且我們讀白居易的詩,感受到的也確實是這樣。“賣炭翁,/伐薪燒炭南山中。/滿面塵灰煙火色,/兩鬢蒼蒼十指黑……”(《賣炭翁》)、“潯陽江頭夜送客,/楓葉荻花秋瑟瑟。/主人下馬客在船,/舉酒欲飲無管弦……”(《琵琶行》)、“紅顏未老恩先斷,/斜倚熏籠坐到明”(《后宮詞》)、“幾處早鶯爭暖樹,/誰家新燕啄春泥”等等詩句就通俗易懂,明白如話,完全就是現代人的表達,只不過多了些停頓罷了。
或許是“一葉障目”的緣故吧,我們也因此常常忽略了其他古代詩詞。其實,很多古代詩詞,尤其是名家名詩,大都是通俗易懂的,不獨白居易一人的作品。比如曹操的詩句:“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曹植的詩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杜甫的詩句:“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老翁逾墻走,/老婦出門看”、“好雨知時節(jié),/當春乃發(fā)生。/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八月秋高風怒號,卷我屋上三重茅”;孟浩然的詩句:“故人具雞黍,/邀我至田家。綠樹村邊合,/青山郭外斜”;蘇軾的詞句:“老夫聊發(fā)少年狂”、“走遍人間,/依舊卻躬耕”、“夜飲東坡醒復醉,/歸來仿佛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鳴。/敲門都不應,/倚杖聽江聲”;李清照的詞句:“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辛棄疾的詞句:“剛者不堅牢,/柔底難摧挫。/不信張開口角看,/舌在牙先墮”等。此外,“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身前身后名”等等,也是極淺顯的句子。這些古詩詞語言,只要你細讀細品,就會發(fā)現,盡管它們意象豐富生動,意境優(yōu)美深遠,內容含量大,但沒有一句是深奧晦澀、讓人費解的。相反,你可能因之覺得,寫詩其實也不難。
當然,要舉出來的例子又何止這些,你隨手翻翻古往今來的名詩美詞,幾乎全都如此。也有學生問我:“李白的詩呢?通俗易懂嗎?”我說:“‘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揚州’、‘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倫送我情’、‘不知明鏡里,/何處得秋霜’這些句子咋樣?好懂嗎?”學生想了想,信服地說:“的確好懂,幾乎都是大白話。但《蜀道難》呢?還這樣好懂嗎?”我笑著說:“我背,你聽!竦乐y,/難于上青天。/蠶叢及魚鳧,/開國何茫然。/爾來四萬八千歲,/不與秦塞通人煙。/西當太白有鳥道,/可以橫絕峨嵋?guī)p。/地崩山摧壯士死,/然后天梯石棧相鉤連……’”我一字一頓地給他背,他也極認真地聽,果然,這位學生相信了我的話:其實古詩也通俗。
其實古詩也通俗,這是千真萬確的。盡管我說的不是全部,而是大多如此。但我相信即使我這樣說了,以后也還會有很多人懷疑我。這本是別人的自由,我無須干涉。可處在教師的位置上,我總是真心希望我自己的學生能對此有更深刻、更真實的感受。
現在回到這位學生的創(chuàng)作上來,看得出,他受“漢魏樂府”和“古詩十九首”的影響太大。那語言、那思維,分明殘留著那些詩句的影子。但畢竟年齡太幼,參悟得不夠深,模仿得不到位,以致鑄成了自己的缺陷。我以為,用語啰嗦和晦澀難懂就是他詩歌語言的“重癥”之一。隨便拋出兩句就是例子:“烈日時,/安步銀花邊。/銀花高濺劫睛珠,/孤把哀風銜”、“想看不敢面,/思心不敢情”、“莫識靈臺唯知面,/長白昆侖兩派山”……如此等等。我想,不獨我,很多人都會對此有近似我的評價。
從內心說,我很贊賞這位學生的創(chuàng)作精神。他認真地寫作,認真地謄抄,真誠地向老師請教,無一不是眾多學生的榜樣、楷模。但我卻不敢不把我的感觸和他的瑕疵說出來,因為,我知道,象他這樣誤入創(chuàng)作語言之歧途的中學生不在少數。
毛主席曾說過,語言要大眾化、民族化。對此,我是極力推崇的。
愿我們的學生都摒棄晦澀,崇尚通俗。
來自:人教論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