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華牡丹的經典散文

2024-10-23 散文

　　那年去洛陽看牡丹，去得晚了，滿園只剩下幾朵，掙扎地開著。幕后卸妝的伶人，去了脂粉，更老了，唯有那光鮮的戲服，獵獵地想奪人目，想講給你戲里轟轟烈烈的繁華。而終于是時過境遷。可是最后有人站出來說，牡丹早謝了，這開著的，是芍藥。

　　二姑家的院子里種了一棵未過膝的小樹，姑夫說是牡丹。于是盼著能有一天看到灼灼開放的大花朵，真正看到國色天香。然而這種花也許不好養，我終于沒看到。

　　到目前為止，對牡丹的印象，還是停留在畫里。

　　看牡丹的畫也看得多了，匆匆一掃，便覺濃艷華貴，俗得壓扁了呼吸，就象早年間村子里娶親的大紅帳子，一幅幅掛滿了墻。也想到雪小禪一直贊嘆著的大紅大藍的大花布。不喜歡。

　　待到進了陳先生的空間，每篇原創日志都一篇篇看下去。古詩有古意，新畫有新境。他也畫牡丹，一幅幅爭奇斗艷。

　　不懂畫。看到這一幅，停了一下，卻震撼到無語。每一片花瓣都力圖向陽光伸展開去，紅是生命里的紅，紅到無以附加，紅到艷得淌出血來。不是相思的血，更不是拼殺的血，是，對生之熱愛的血。這艷艷的紅色，讓人熱淚盈眶。除了紅，別的顏色都做不到這樣癡狂。

　　紅花上的粉白，是陽光照射下的透明的紅。看花人站在最合適的角度，看到深紅淺粉——人也愛，陽光也愛，因為它是牡丹啊。紅得凝重，但它不笨拙，它只是雍容華貴，端莊文雅。粉白，讓牡丹輕靈起來，幾欲凌空。因此它又不失俏皮，在厚重濃郁的氣息里，播散一抹淺淺的清涼。這是花仙子呀，微豐的體態，飄飄的裙袂，肥美又空靈。

　　怒放的花朵讓人相信，世上沒有什么不可以，只要向上，只要有一顆愛著的心，陽光一定會撲滿所有人的胸懷。那些花骨朵，還未綻開，就已經吐出如火的熱情，猶如所有不怕空付的青春。

　　花朵之下，是春意卓然的葉子。畫家用墨點染葉片，繁密而有致。若不是有十分的用心，斷然不會畫出這樣有風骨的葉吧？從小小葉芽開始，葉子就不斷地吸收養分，頂著風雨陽光努力生長，它堅信會有一天捧得出美艷如斯的花朵。而今繁花在枝，葉子依然灼灼，不自傲，不偷懶，為著美麗之后的美麗，為著驚喜不斷出現，生命里哪一個輪回都值得珍惜，哪一季美麗都值得追尋。默默的葉子始終這樣相信著，并在每場過往的風中深深祈盼。

　　不用綠顏料，用深墨淡墨。濃綠之濃綠，就是最有力量的墨綠了。再濃，就是經典的黑。黑也是極美的，是有太多想象空間的顏色。

　　葉子下面，寥寥幾枝，那是花與葉的依托。支撐著花與葉，向上挺立是為了爭取陽光，旁逸斜出也是為了爭取陽光，這樣認真而執著的走向，注定了牡丹的千姿百態。畫家沒有過多表現，卻讓觀畫的人明了：所有美麗的背后，都有正確的堅守，那才是生命的方向。

　　花與葉與枝，構成了一大幅繁盛的牡丹圖，熱烈濃艷的氣息撲面而來。然而在右上角，又畫了一只蝴蝶，小巧的它翩翩而來，花香便頃刻四溢，滿室都流淌著花的香蝶的舞。

　　這不是畫啊，這分明是唐代春日園子里，一場蝶與花的邂逅，表演給手持團扇低眉淺笑的女子。也不只是唐代，也可能，是今年的春末夏初洛陽城郊的小院里，一位銀發皤然的老者，捻著胡須，笑望著蝶戀花，揮毫寫下一首牡丹小令，明媚了整個小院。

　　這幅畫，畫者給它命名為——韶華。

　　這兩個字，深深感動了我的心。是呀，我們的生命，每一秒都是韶華好時光。站在韶華里，我們少些抱怨，多些付出多些感恩，生命的每一天，都是美的，正如這燦燦開放的牡丹。

　　人到中年，又看到宣紙上的牡丹，忽然覺得一切俗的，終歸還是最原始的狀態。在俗的狀態里悟出雅來，才能明白原來世間萬物，都是美的。只是膚淺如我，有時自高自大了。

　　韶華不單指青春年少，人只要活著，哪怕已老態龍鐘，依舊是在韶華里，依舊是沐浴著生命的花香。

　　燦燦韶華里，牡丹怒然開放，我們的生命也應是如此啊，不抱怨，努力地做自己能做的，不負這生之韶華。

　　宣紙上的牡丹搖曳生姿，在軟軟的褶皺里，嗅到香，分不清是花香還是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