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仍暗沉，幾乎沒有光亮。樓下的鐵門發(fā)出沉重的“喀拉、喀拉”聲——定是外婆出門了。我爬起來，透過窗子往下望，果然瞧見那個熟悉的身影。她正提著一桶一勺，向雞舍走去。這個時候，是每天雷打不動的喂食時間。
放下飼桶，盛起一勺飼料，灑向雞群。往復(fù)幾次，不大的桶便見底。時候尚早，我又回爐重造一夢。再醒時，天已大亮。朝窗下瞥一眼，又見外婆在田埂上忙活，半人高的鋤子一起一落，枯瘦的身子一弓一直。碧綠的蔬菜葉子上的晨露，經(jīng)日光照射，此時正泛著光。
起床，洗漱，一切完畢，下樓。外婆已從田里回來，采下的新鮮菜蔬摞在籃子里，已經(jīng)洗凈。我?guī)椭泻貌耍鞯卮騻�蛋，下了面。不一會兒，面已盛碗，上桌。
早飯后，她又扛著鋤頭，攜著肥料下了田。空出的土地要翻新、播種、撒肥料，她馬不停蹄地在田地里穿梭。日上三竿，太陽高掛。她收了農(nóng)具，悠悠回家。到家后，洗把臉，系上圍裙，又開始準備午飯。
下午，外婆出了遠門，似是到親戚家?guī)兔κ崭罟任铩Ｎ易谠鹤永铮粗苑N的一樹紅花，感嘆著鄉(xiāng)間生活的`寂苦無趣。
鄰家的房舍早已空置，鄰人夫婦隨著子女到城里生活。前家的阿婆又因年老，請了傭人打理生活，無憂無慮，清閑舒爽。而我的外婆，卻執(zhí)拗地攬下一堆事物，獨當(dāng)其苦。
新鮮的蔬菜街上有小販頻頻叫賣，雞鴨鵝不遠的菜場亦有供應(yīng)。明明一切都有現(xiàn)成的，外婆卻偏偏費心費力徒手栽培、獲取。
傍晚，外婆歸來。炊米飯、炒青菜、燉雞湯，菜肴被一一端上桌。我和外婆一人一張板凳，面對面，開始晚飯。她又搬來酒壇，舀出一小勺白酒倒進杯中。勞作一日，幾口酒能緩解身心的疲憊。夕陽的余暉灑滿整個庭院，圓滾滾的老貓在地上打盹。這是清苦的日子，卻也是幸福唾手可得的日子。看著外婆安詳?shù)哪槪蝗挥辛诉@樣的想法。
所謂“苦”——那都是不解內(nèi)情的局外人的誤解。心甘情愿喜歡做的事情，累也罷苦也罷，當(dāng)局者所體味的，只有那層層的“苦”之下，藏掩著的“趣”吧。
人生之路，漫長且多阻。一個人倘若能夠苦中識趣，是否可以活得更恣意、自在些呢？我不禁有些悵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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