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打來電話：下雪了！
是的，下雪了。此刻我正在轎車里面，穿行在這個雨雪天依然擁擠、依然忙碌的小鎮街道上。
昨夜，一場透徹的冬雨，密密稠稠地漏了一整夜。早晨，滿世界都是潮濕的：車身是濕淋淋的，打著雨傘鉆進車內，渾身也弄得水淋淋的，街頭面食店里冒出的騰騰熱氣也是濕漉漉的，整個千年古鎮都籠罩在纏綿的冬雨中。老街坊硚口，雨珠從古樸的飛檐上墜落下來，傾訴著古鎮悠遠的歷史。
雪是跟著午飯的炊煙飄落的。開始只是小魚眼睛般的雪團，噼噼啪啪，砸在車窗上。遇到潮濕的車，雪很快就融化了。小雪花密集地在眼前飛舞著，但最后滿眼里只留下潮濕。
雪大了起來，紛紛揚揚，飄飄灑灑，伴著呼嘯的西北風，恣意地飛舞著。但是半小時過去了，地上還看不到雪的白。雪被融化在潮濕的雨水世界里。
午飯的時候，雪更大了。餐廳服務員說，雪姑娘怕丑呢，白天積蓄不下來的。可是，漸漸地，漸漸地已經尋覓到樹尖、草叢上如霜般的白。如此大的雪，應該給我們更多雪白的、浪漫的、童話般的世界。
媽媽再次打來電話說，雪真大呀，莊稼地里、村莊里都是潔白的世界了。我靜靜地聽著媽媽的電話。眼前，雪花飛蛾撲火般打在車窗上，立即被溫暖的車窗玻璃吞噬了，衍化為雪水滑落下去。
車窗外，玻璃上雪花迅速化為雨水，一串串滑落；車窗內，因為暖氣，玻璃上蒙上了一層霧氣。放下電話，我的眼前跟著玻璃一起迷離，讓我無限念起兒時下大雪和媽媽在一起的情形：雪夜，媽媽在搖曳的油燈下納著鞋底，我們在旁邊邊寫作業邊溜出去看一看昏黃燈光外的雪花紛飛；雪后初霽，媽媽幫我穿上厚厚的棉祅，捂得嚴嚴實實，帶我到田野里，教我“今年麥蓋三層被，來年枕著摸頭睡”的諺語；雪地里，媽媽陪我們一起冒著嚴寒，哈著熱氣，凍紅著臉，在雪的世界里，搓雪團、打雪仗、堆雪人，拋灑我們的歡聲笑語；傍晚，媽媽和我們姐弟四個一起圍著放滿木屑的火爐盆，在爐上放張紙，再放上黃豆、蠶豆、芝麻什么的，然后吹著熱氣吃炸豆子；第二天，媽媽還與我一起拿著竹竿擊打檐口“凍凍釘”，把凳子反過來，推著我在厚厚的冰雪上“開火車”；冬陽初上，媽媽看著我們小伙伴一起滾鐵環，抽木制“黃牛”、盤腿斗“公雞”、在東山墻下罡“麻油”，媽媽總會笑得很開心。
跟著車，暖暖的都是兒時冰雪季節的回憶。回憶從喇叭的鳴叫里走出來，看著窗外，雪已經小了，城鎮生活快節奏讓融化還在繼續。大街上除了潮濕，只有寒冷。在繁華的小鎮街頭，除了樹梢、草坪還有背北的屋頂上有雪躲躲藏藏外，已經很難看到雪的蹤跡。真是街上無雪、城里無冬啊。
城里雪全化了？這里田里、屋上厚著呢？那就回來看看鄉村的雪吧！媽媽又打來電話了。
此刻，好想回趟老家，看看鄉村的雪，看看我那頭發雪白的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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