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看過滿天花兒都開放，隱隱約約有聲歌唱。
“外婆，花花兒！花花兒！”
“柚子花開了，外婆抱詩詩摘。”
一只肉嘟嘟的手從樹上扯下好多小花瓣。一只靈巧的手從枝上摘下了一朵嫵媚的花兒。
“戴詩詩頭上，詩詩香香。”
“外婆也香香。”
一小簇花被灑下，在芬芳的空氣里，在溫暖的風中，祖孫倆笑開懷。一種裹攜著軟白花瓣的喜悅生長著……
二
我猜著你的名字刻在了墻上，我畫了你的摸樣對著彎月亮。
“外婆，外婆，外婆……”
“來了，來了，來了……”
“你快點，快點來。”
“你這小丫頭，這么猴急要上天呀！”
“快坐，我要教你寫名字。”
“好，詩詩會寫字了。外婆跟詩詩學寫字。”
“你姓什么？”
“匡。嘿嘿。叫桂英，桂花的桂，就是我八月份摘來老給你做糕點的那個桂花……”
“知道啦！我都會寫哦！我來教你，一橫，再豎折……”
那是個陽光明麗的下午，一老一小坐在青石板上，在老屋的外墻上，用撿來的粉筆頭，歪歪斜斜又鄭重其事地寫字。
夕陽下，影子被拉得好長好長，長的像一生那樣。溫馨而唯美！
三
因為夢見你離開，我從哭泣中醒來。
“外婆，外婆你別走，別不要我。”喊著胡話，我從噩夢中逃脫，滿身是汗，滿臉是淚，深深扎進你的懷抱，緊緊地緊緊地摟住你的脖子。
“外婆，你別走。”
“詩詩，詩詩不怕哦。外婆不走，外婆才不離開我的小詩詩呢。”
“可是我，我老是嫌你做的飯不好吃，把飯菜都偷偷倒掉了；我看電視時不耐煩搭理你，還對你大吼大叫；就連你生病了，我也不放在心上，和同學們跑到外面旅游……等我回來，你就走了……”
“傻丫頭，那只是個夢呢。而且外婆不怪你，詩詩還小，不懂事。外婆不離開詩詩，外婆永遠守著詩詩。天喲喲，地喲喲，我的詩寶寶睡覺覺嘍……”
一陣陣奇妙的旋律安撫了我不安的心緒，外婆就一直摟著我，陪我度過無數(shù)個漫長漆黑的夜晚。
四
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
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我曾經(jīng)擁有著的一切，轉(zhuǎn)眼都飄散如煙。
冰冷的寒流侵襲了我，從四肢侵入五臟。一個激靈，在長夜中醒來。發(fā)現(xiàn)原來，之前的一切才都是夢。不管是兩歲給外婆戴花的我，還是八歲教外婆寫字的我，亦或是十四歲夢見外婆離開又被哄睡著的我，都已經(jīng)是塵封在過去那座沾滿灰塵的宮殿里了。
唯一真實的是外婆冰冷的、瘦骨嶙峋的軀體。記憶里那個永遠微笑著、溫柔的、健步如飛的外婆靜靜的躺著，鐵青著臉，雙眼緊閉，僵硬地躺著。
“外婆，外婆，外婆……”我撕心裂肺的哭喊著。再也沒有人會一聲聲地答應我，更沒有人會跑來抱抱我……
五
遺忘，因為念念不忘。
“大家好！我今天演講的題目是‘我要的生活’。十五年后，我擁有一家免費為老人提供醫(yī)療救助的療養(yǎng)院。在中國，絕大多數(shù)家庭會傾盡全力挽救一個孩子的生命，卻輕而易舉放棄一個老人的生命。我卻認為老人是這個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物。我要照顧他們，陪伴他們。如果有一天，一位年邁的婦人抱住我，像我外婆多年前常常做的那樣，我會感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而這家療養(yǎng)院的名字就叫紀英療養(yǎng)院……”
外婆，我從來無法忘記你。失去讓心缺了一塊，永不愈合。但我要試著去忘掉悲傷，用自己的努力去彌補曾經(jīng)的虧欠。
外婆墳前，眼淚與柚子花被吹散，交織著在風里飄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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