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不走的時光

2022-01-26 時光

　　六年的時光，當(dāng)我真正踏在這土地上時，竟不知道如何去做。

　　悶熱的夏天、顛簸的路程、擁擠的車廂，我坐在火車上隔著玻璃看著飛快流去的陌生風(fēng)景，一朵朵向日葵，一片片繁陰的綠樹，流過去的風(fēng)景，還有下一片，最終所有的繁榮都如同曇花一現(xiàn)。回家，是這樣的容易，不過短短三天的車程，又是這樣的艱難，竟等待了長長的六年。

　　車緩緩?fù)Ｏ拢思奔庇砍觯萌艘活w歸家的心，耐不住等待。隨著人流走出，偌大的火車站涌滿了要離開或者回來的人們，等待的親人們給回來的人一個熱淚盈眶的擁抱，給離開的人一個傷感不舍的吻別。這不是我的歸處，我來不及仔細(xì)去欣賞這城市的燦爛陽光，急忙在小販?zhǔn)种匈I到了最早的那一列小吧車票，終于，要回家了。

　　坐上小小的客車，滿車的雞飛狗叫，還飄灑著幾根雞毛，幾個老人大聲著聊著天，老大爺抽著煙絲對著后座的同村老人說：“今年王二那龜孫子家的豬養(yǎng)的哦，肥得不得了，膘厚的走都走不動，這龜兒子嘴都笑裂了。”“是啊是啊，等他殺豬的時候我們有口福了咯!”一人大聲的回應(yīng)到，惹來了滿車笑聲，大爺抿了一口煙，呸了一聲說：“你龜兒子還想吃霸王餐哦!”滿堂哄笑。我安靜的坐在位置上，也抑制不住嘴角的上揚(yáng)，鬧哄哄的小吧里是家鄉(xiāng)人的味道。車越來越不平穩(wěn)，路越來越泥濘，窗外的風(fēng)景，越來越美麗，家，也越來越近。外面的世界——繁榮美麗，每一個走出去的人都懷揣著夢想，所以哪怕知道前方是泥濘，也甘之如飴。無數(shù)的人在繁榮的大城市里掙扎，奮起，挨過了多少苦，吃過了多少虧，嘗盡了人間事故和委屈，只是為了歸家之時，能見到過的安穩(wěn)幸福的家人。最終所有在這世界掙扎的人們，都會洗凈風(fēng)塵的回到故鄉(xiāng)，讓這個“母親”擁抱內(nèi)心疲憊不堪的我們。歸鄉(xiāng)的意義，其實就是尋找時光的印記吧!我坐在位置上靜靜的思考著，卻按捺不住那顆將要跳出胸膛的心。“平昌縣到咯!”售票的大媽扯著她的嗓門揚(yáng)著聲調(diào)叫著，我拿起行李挺著胸膛一步步朝車門走去，仿佛在完成一項神圣的儀式，這將是我六年來第一次踏上故鄉(xiāng)的土地。

　　三步、兩步、一步……走出車門，當(dāng)我的雙腳實實在在的觸碰到大地時，我的眼淚都要掉下來了，那種感動就像一顆被冰封凍的種子，等待了許久，終于冰化了，而它破土而出。風(fēng)吹過臉頰，陽光撫慰大地，草香散布空氣，咸咸的淚水在我的目光觸及前方那兩個步履蹣跚朝我招手的老人時，再也無法抑制的掉落。即使淚水模糊了視線，我也清晰的看到了他們滿頭的銀絲，看到了他們不再挺拔的背脊。顫抖，我的心在顫抖，時光為什么不溫柔的對待這兩個善良的老人，為什么要將歲月的痕跡如此用力的一筆一劃刻在他們的臉上，他們的身上，他們的心上?外婆外公含著淚朝我招手，我背著沉重的包袱，邁著沉重的步伐，心卻是輕盈的朝他們飛奔而去。我第一次懊悔我的手為什么不能長一點，我的胸膛為什么不能再寬一點，我的個子為什么不能再高一點，那樣我就可以將他們擁的緊一些，讓他們的風(fēng)雨少一些。

　　“外婆、外公。”我撲入他們懷里泣不成聲，外婆撫著的我發(fā)，眼中泛著淚光，“有什么好哭的嘛，孫女都長的這么高了，我們也老了咯!”外公在一旁笑的爽朗的說道。我淚眼朦朧的抬起頭看著外公黝黑的臉上如同刀刻的皺紋，看著他白的已沒有一絲雜質(zhì)的頭發(fā)，心如刀割。外公外婆老了，你們怎么就老了呢，我還沒有長大啊，你們怎么就老了呢，你們怎么就在我看不到的時候悄悄的就老去了。

　　外公提起我的行李，外婆擁著我的肩膀，擦干了我的淚水，我們迎著驕陽朝家走去。六年時光，不變的是故鄉(xiāng)和故鄉(xiāng)人的樸實真摯，變的是我日益強(qiáng)壯和他們漸漸衰老的身體。我長大了，你們也老了。

　　久別重逢的淚水，溫暖踏實的土地，等你歸去的親人，正是因為這些東西，才令故鄉(xiāng)讓人著迷，讓人眷念。一方故土，流走了歲月時光，流走了芳華正茂，流不走的卻是往昔幸福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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