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夜北風吼。秋背轉身去，一點點脫去華麗外衣，露出骨感。樹葉紛紛飄落，嘩嘩地，砸或者摔在土地里。人說它是歸根，回到了出發地。誰知道呢，它們落到地上也沒安穩，還跟著風狂奔亂跑，不知道哪里才是歸宿。或者是另一個樹根下，或者是水渠，沙漠里，草棵子里。當然無論在那里，結局基本一致，都會化為泥土。“零落成泥碾做塵，只有香如故”，這是詩的語言，可以聞其味而不能信其實。花朵兒沒經風雨侵襲陽光暴曬，碾成粉齏可能還能保留一陣兒原有的味道，你能相信本來就沒多少味道的落葉臨犧牲了還能蓬勃出什么味道？如果沒成泥塵之前燒著了，倒有點兒煙味兒才是真的。
西伯利亞，又是它。這個名字聽了差不多半輩子。與它相關的全是寒流，所以一聽它的名字都會有過敏反應，覺得它像只狼，就在門外邊，一推門就會撲到身上；腦子里自然跳出一行“高天滾滾寒流急，大地微微暖氣吹”的詩句。理智告訴我這樣運用不恰當，感覺卻說正好正好，像是描摹我們今天的現實生活一般。寒冷的滋味不好受，是過去缺吃少穿，條件太差留下的深刻印象。我的過敏源還是將冬不冬時節，跟現在基本一致的寒風凜冽。記憶留下的永遠是站在曠野里跟同學老師在“平田整地”勞動中瑟瑟發抖；永遠是聽著窗外風聲吼叫，坐在幾乎沒有爐火的教室里呵手跺腳；永遠是半夜三更跟大人起來，趕著毛驢車拉沙運糞，汗滲出空筒棉襖外凍成白霜……冬天就不用說了，天天盼著天熱起來。后來，天熱起來了，又懷想起冬天的寒冷來。對了，這是生活水平提高后的思想變化－－幸好不是變質。現在不怕天寒，而是怕“三伏”一樣的高溫。不怕冷與生活條件直接關聯。穿上羽絨服了，油水多到天天想吃素，暖氣總是趕在寒流之前就登堂入室，寒冷就剩下上班或者外出路上那一會兒才有機可乘。哪又算得了什么呢！現在不是躲著寒風冰雪走，而是喜歡它們的來，喜歡從它們的鋒利中看到曾經。經常遺憾的倒是，再也沒那么大的雪，沒那么冷，連害蟲都凍不死，連冰都凍不厚，讓人連河面上都不敢走呢。
遠了，還在秋呢，就說到深冬了。倒是這個秋，相當地短暫，應和著有人講的現在我們只有兩季的說法：一個冬，一個夏。春天跟秋天的過渡都嫌太短。說是一年4季，一季3月，可對我們來說，一年的秋春各有一月就算不錯。經常是春還半信半疑，人還在想著穿啥樣的春裝呢，盛夏就到了；秋還“猶抱琵琶半遮面”，短袖還沒換利落呢，寒風就來催了。經歷多了，我明白一切都是不可避免的。自然總是在它認為合適的時候種植收獲，而不是在人覺得合適的時候行云布雨。好東西不長久，好時節不經過，那兒都是這個理。現在經常懷念過去，尤其是青春歲月，覺得倏忽之間，還沒明白怎么回事呢，那些美好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似乎轉眼之間，什么事情都沒做呢，已經花兒謝了，往老年的坎兒上邁了。人生啊，過去的都是美好，剩下的都是殘余。美好的時候都沒顧惜，殘余日子里只顧得追憶；過著過著，生活就成了顧此失彼；夢里依稀，原來我們錯過了每一個當時。
寒夜風聲勁，微信話家常；各自念經難，羨慕在他鄉。這是北方的好處，也是日短天寒的好處。風與寒把人圈禁在家里，電視在那兒響著，正好說話。圈兒里熱聊著各自的家庭，男人，孩子，身體，青春，美貌。收成不大好聊，太個人，敏感，但都會猜度，收成好才是硬道理嘛。聽大家感嘆，我只能暗自嘆息，暗自高興。聽他們念的經，我竟然還算是把經念的比較好些的。無法求證，就算是吧。在這方面，自信與自足是最好不過的了。這是快樂的源泉，也是生活的動力所在。話說回來，經畢竟是自己念的，自己應當知道念得如何。是當了歪嘴和尚呢，還是做了應當做的事情、歷經磨難回到了康莊大道上，自己再清楚不過。所謂哄人哄鬼，哄不過自己便是。有自信，當然不是盲目的，而是把自己放在生活大坐標中比對，得出的基本結論。自足建立在自信基礎上內心保持的信心。學習上不知足才能進步，業務上不知足才能更加勤奮，生活上不知足不僅變得貪婪，還會導致心窮腦空。心中只剩下那點兒物欲（如果不是生活在貧困線下的話），大腦里其他什么東西也裝不進去啊！想想總喊不足不夠的那些人（昨天見一老大哥夫婦就說錢少不夠花，他老倆口月收入接近7000，兒女的收入只比他高）心里都寒，他們在這樣的天氣里，盡管暖氣燒的咯叭叭地響，也會冷得牙關咯咯地響哇。算了，這樣的天氣里，還是說些愉快的話題，談些輕松的事情好。說起每家生活，尤其是幾個生活境遇似乎有些問題的女士一講男人，真像要跌入冰窖里般。
每個夜晚都相似，開始溫溫而雅，不聲不響，像是多么溫順的樣子。都是在半夜時分，人在夢中它才發作，呼呼呼，嘩嘩嘩，嗡嗡嗡，風不知道從哪個方向哪個樹杈上刮過來，不知道碰到了什么地方發出的奇形怪狀的聲音。野貓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再沒了躲在樓下盡情鳴叫的聲息了。前兩天還藏在樹隙里“嘰嘰”幾聲的蟬們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不應當啊！記得那年都11月初好冷了，老家的蟬還掙扎著不時來幾聲呢。人挪活，這些天南海北跑來戈壁深處的蟬們，不知道是挪活了，還是挪死了。且，它死活跟我有什么關系呢？只有風刮的大小與我有關系，因為它們喊出的聲響直接鉆進我的耳朵里，讓我日漸稀薄的睡意隨風而去……
又是一個沉寂的秋夜。堅守的柳枝在微風里窸窣作響，手機微信里聊天的信息“吱吱”提醒，窗外天空黑闃闃地看不到一顆星星。唉，也不知道今晚的風幾時起程，會帶著什么樣的心情給我一個什么樣的秋夢。
天寒地凍不是冬，風流倜儻無留風。最是一年交替日，西來佛祖不往東。罷了。就此洗洗涮涮，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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