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見擠進去無望，便把頭轉向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那有一幅畫，畫的是一位老奶奶。我的腳不由自主地走向這幅畫。
這位老奶奶身著印著花影的深紅色大衣，不知為什么，我仿佛聞到了泥土香，那略帶花香的泥土香。雙手自然垂下，那雙手歷經歲月的磨難，上面的創(chuàng)傷已數不勝數。老奶奶的臉泛著紅光，上面的皺紋像是記載著往昔歲月的悲歡離合；滿頭的銀發(fā)，上面承載著她的似水流年；手指是那么枯瘦，仿佛是一根根樹枝。全身似乎散發(fā)著泥土的氣味，可我卻平生第一次覺得，這是世上最好聞的氣味，勝過任何花香。她的眼眼睛望著我，目光是那樣柔和，嘴唇微微翹起，蕩起了一絲淺淺的笑意，眼神射向我這邊，那神情悄然流露出一股淡淡的憂傷。那憂傷，總是叫人捉摸不透。
這時，我被她的眼睛吸引住了，那從眼中流露出的每一個神情，都是如此朦朧，卻又如此熟悉。我走上前去，淚水不禁在眼眶里打轉——這不就是我印象中的奶奶嗎？
“彤兒，彤兒。”這一聲聲蒼老而飽含喜悅的呼喚，在我的耳邊回蕩，是奶奶！我急忙轉身，可身后，卻是一片空蕩……
“彤兒，彤兒。”又是奶奶的聲音，可，聲源卻在那很遠很遠的地方。咦？剛剛還自遠方傳來的聲音，怎么，又突然像是在我的耳邊一般？又是一個轉身，我見到的，依舊是那一望無際的空曠。我張望四周，看到的，終究只有失望。
“彤兒，彤兒，奶奶在這呢！這呀！”經歷了失望的我，這次再沒像之前那樣興奮，只因我心中那愈來愈強烈的好奇心，才使得我轉過了身。背后，我看見了一個忽隱忽現的身影，正慢慢的朝我走來，近了，更近了！這面龐，這笑容，這眼神，好熟悉，她不就是我的奶奶嗎？
“彤兒，要過年了，你終于回來了。”我的耳邊回響著一聲聲鞭炮齊鳴時發(fā)出的震耳欲聾的響聲，眼前一片煙霧，鼻中嗆入了濃濃的煙氣。
“考試考得怎么樣？”電話中，那一聲聲令人倍感溫暖的話語在耳中回蕩。
“怎么還不喜歡吃飯？”放假回家，這句話讓我的耳朵都聽得起繭了。
這一句句話交織在我耳邊。我看著那出現在我面前，朝我張開雙臂的奶奶，不禁邁開雙腿，奔了過去。可是，剛邁開腳，我卻被一個東西絆了一下，我抬頭，眼前的畫還在那，畫中的奶奶依舊在對我微笑，我的奶奶卻在遙遠的故鄉(xiāng)，但那親切的話語還飄蕩在我的耳邊，飄進了我的心里。這位老奶奶靜靜地看著我，每一次對視，心中的情感總會因那眼中神情的變化而變幻；每一次對視，卻留不住那神情，它總是在我每一次不經意的恍惚間逃之夭夭；每一次對視，每一種神情，都是那么高深莫測，似那深深的潭水。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才踏出展廳。拖著步子，退向大門。一切，是那么寂靜，只剩下鞋子摩擦地面的聲音。我看著那幅畫，直到那扇門被鎖上。此時，夕陽正擁抱著大地，我披著夕陽灑下的余暉，帶著無限的留念，久久不愿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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