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不是什么風水寶地，亦難稱一方名土的贊譽，山水和人們一樣平實質樸。只是那山卻還有其一技之長，而且名貫四鄉(xiāng)。待到三四月春雨綿綿的時候，那山便暗自酵釀著它的香味，那是春季禾的香味。或許你會想這東西一定是香遠益清，走街串巷的濃烈吧？這時你就犯了一個四野的農家人覺得很傻的錯誤了，那味淡而不發(fā)，只是那里的人們卻能出奇熟悉地嗅到。春季禾乃是一野種。它就是每每自主的拔地而起，又自由的隨流水逝去。
或許這幾個禮拜里，你日日滿足地咀嚼它，享受它。然后有一天它咋的消失不見，你又忽然覺得它是一個幻夢，從未切實的有過。只是看到屋瓦上簸箕里的干禾，你才醒悟那是真實的存在。春季禾似乎又只是我們一鄉(xiāng)的土特產。只在我們身后的山里才可見它的身影，就是與它骨肉相連的鄰村也是沒有的，真的是一丁點兒也沒有。“物以稀為貴”這話定然不假，以至本村的人，只要有那體力，無論男女，不分老幼，皆一起出馬，一簍簍背下山曬在自家門前。
只見那山壁上，五顏六色，花花綠綠的都是人影兒，高低不齊，千姿百態(tài)。好一個春野釆禾圖！若是拿相機拍下，一定可以評上一個世界級的攝影大獎，那是全村的榮光。春季禾的生命力是極其頑強的。今日被人釆得遍處遭殃，一陣春風春雨過后，隔夜，第二日依舊是傲然地挺身，好一個掐不死的春季禾！那時各家各戶的日收入都是一筆晃眼的數字，鄉(xiāng)親們當然希望日日如此，年年如此。
只是它恰如中國的英才，多如天上的星辰，卻又大多如王勃那般英年早逝，著實遺憾。既然是一種食材，那味道一定是人們最看重的一點，若是如腳下的泥土，縱然再多也是無盡于事的。春季禾當然不負眾望，因其稀少而味美被人們賞識，于是各大酒店，飯館爭相搶購，往往是供不應求的。好一個誘人又饞人的春季禾！舉家遷離老家已有數年，這次得空回到故鄉(xiāng)，又恰逢是春季禾滋生的時節(jié)。
那漫山遍野的白的芽，灰的芽，怎的勾起我心中波動不息的戀鄉(xiāng)清結扛上老屋里塵封已久的竹簍上山，不一會兒就滿載而歸。妻與孩兒還未曾嘗過這等美食，食厭了都市里的牛排，火鍋，想想她們夾起一筷春季禾放進口中咀嚼，怕是要激動得掉下一顆顆思鄉(xiāng)念親的淚水吧！我想那是理所當然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