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我還是聽從了導游的建議，決定要去找一所醫(yī)院。
其實連我也不知道，在松潘這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找一所醫(yī)院會有多難。
五歲的兒子從上午就開始發(fā)燒，如果不是為了九寨溝，如果不是還需要長途的跋涉，我真想帶了兒子返回成都，可是天公也不做美，一路的天氣就沒放晴，望一望蒼茫的天空，我的心也跟著蒼茫起來。
抱著兒子，只是一會兒，我的手臂就酸痛起來，倒霉的兒子不知怎么那么沉，似乎需要兩個我才能把他抱得舒服一些。妻的臉上也掛了愁容，母子連心，我知道她可能比我更擔心兒子的病情。
在距離賓館不遠的一個路口，我終于看見了一輛人力三輪車。出來之前，導游曾告訴過我，和當?shù)氐娜舜蚪坏辣M量要小心一些，不該說的話盡量少說，怕因理解方面的問題惹來不必要的麻煩。我很小心地看了看那個人力車夫，年齡不算太大，四十多歲的樣子。我尤其注意了他的腰部，據(jù)說當?shù)厝硕加袔Р氐兜牧晳T，在這樣的傍晚，帶刀的人總是讓人嘀咕的。他的腰部很平，顯然是什么也沒有，我看了看妻，然后向他招起了手。他蹬著三輪車很快地奔過來，似乎是怕別人搶了他的生意。他的皮膚很黑，高原的那種健康的顏色。他的眼睛也很亮，射過來時已有了征詢的意味。我說：“我們要找一家醫(yī)院。”他下了車，掉轉(zhuǎn)了車頭。妻先上了車，然后我把兒子遞上去。我說走吧。“你怎么不上？”他的語言還好懂，牙齒也還白。我說：“我?guī)湍阃栖嚕覀円臁！彼f：“不用你推的，醫(yī)院離這里不是太遠。”我指了指前面的斜坡說：“上了坡我再上。”其實我不上車還是保持了警惕的心態(tài)，什么事就怕萬一，雖然真要發(fā)生什么事，我并不一定是他的對手。他不再說話，上了車就蹬起來，他很用力，腰整個的都躬起來。我也用了全力，我奔跑的速度跟他的車速正好合拍，但只是不長的一段距離，我就開始喘起來。畢竟是高原啊，我想起導游說過的在高原盡量不要跑動的話，起初我還不信，沒想到這么快就應驗了。
松潘的黃昏已經(jīng)接近了尾聲，夜幕開始低垂下來。我看看蒼茫的暮色，顧自的大口喘氣。爬過斜坡以后，他把車停下來，他說：“你還是上來吧。”其實不用他說，我也跑不動了，汗水已經(jīng)把我的T恤衫濕透了。妻把我拉上車，我摸摸兒子的額頭，依舊是燙手的。
他說：“醫(yī)院很快就要到了，你們坐好。”他蹬車的速度顯然比剛才快多了，老城區(qū)的道路不是很好，人力車一直都在顛簸著，有幾次因為傾斜，差點把我甩出去。夜開始黑起來，我只能看見他的后背，他的努力是顯而易見的，我想，自己剛才是不是多心了啊。
醫(yī)院很快就到了，他并沒有在醫(yī)院門口停下來，而是直接騎進了醫(yī)院，顯然他對這里很熟悉。他停了車，沒等我給他車錢，就徑直走進了醫(yī)院的走廊，他高聲喊了幾句什么，就有一個年輕的女醫(yī)生走出來。他協(xié)助我把兒子抱進醫(yī)療室，然后站在一邊一聲不響。我知道他在等什么，就對妻使了一個眼色。按開始講好的價錢，妻如數(shù)給了他。他接了卻并不馬上離開，我以為他還有什么要求，就沖他問了一句：“不對嗎？”他一連點著頭，退出醫(yī)療室之后又探個腦袋進來，他說：“你們回去的時候還用不用車？”我看看女醫(yī)生，其實是不知道幾點才能結(jié)束。我說：“你先走吧。”我還記得導游跟我說的話，盡量少說話，也許答應下來就會有意想不到的麻煩。他略有些失望，然后不聲不響地消失在走廊里。
年輕的.女醫(yī)生很麻利，在為兒子量完體溫以后肯定地說是發(fā)燒了，需要輸液。我緊張的心稍稍松了口氣，我期盼著兒子趕緊好起來，明天九寨溝的優(yōu)美風景還在等著我們呢。
屋里屋外的氣溫慢慢地降下來，雖然是在盛夏，但那種寒氣還是從腳底一點一點爬上來。我忽然明白了為什么來九寨溝之前朋友曾對我說要帶好毛衣，當時我還笑著說，不至于吧，但現(xiàn)在不由我不相信了。妻也冷，抱著肩膀勿自對著窗外的夜色發(fā)呆，她大概也沒有想到會在松潘的小醫(yī)院里呆上一宿。年輕的女醫(yī)生大概看出了我們的窘相，她通了消毒的電爐子的電源，她說，可能要好一些。
醫(yī)院不大，只有一層，看規(guī)模只能算一個鄉(xiāng)級的醫(yī)院，但女醫(yī)生的態(tài)度很好，這讓我對兒子病情的恢復充滿了信心。女醫(yī)生也說：“不要緊的，保準你明天玩得快樂。”看著女醫(yī)生微笑地臉龐，我忽然想起人力車夫?qū)λ暗哪菐拙湓挘驼f：“剛才那個人喊你什么？”“他啊，喊我阿琴，有病人了。”“你們很熟嗎？”女醫(yī)生點點頭說：“他原來是醫(yī)院的常客，他的兒子自小有心臟病，為了給兒子看病，把房子也賣了，沒想到去年他的兒子死了，他就蹬起了三輪車，為了還債嘛，都不容易啊。”
我的心無由地傷感起來，雖然是他的遭遇，而不是我。
盡管有了電爐子，我還是冷得直打哆嗦。女醫(yī)生后來說，你去那屋的病床上躺一會兒吧，那里有被子。我趕緊答應一聲，然后跑到隔壁的病房。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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