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xiāng)的炊煙
郭宗忠
①清晨，走到頤和園南門的船營村時，突然被從樹林里飄出的炊煙驚住了腳步：多么親切的炊煙啊!我似乎很多年不見了，它縹緲似夢，此刻讓我不知道身在何處何時，恍惚讓我回到了故鄉(xiāng)。
②故鄉(xiāng)的炊煙是最早生起的一縷溫暖。每當冬夜里雞叫過三遍，母親起身點亮煤油燈，為去集市賣菜的父親做一點面湯。搟面杖響起時，炕爐子也點燃了，那一道躥出煙囪的炊煙，慢慢氤氳地覆蓋在故鄉(xiāng)的池塘、樹林上空，升騰起鄉(xiāng)村的第一縷炊煙。
③父親要早早地起床，把自留地里秋天種的菠菜、芫荽等蔬菜送到八里之外的天寶集，或者六里地之外的宮里集，或者十六里之外的樓德集，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賣掉趕回家來，還耽誤不了去生產(chǎn)隊參加勞動。趕集賣掉蔬菜，是為了補給一個個長大的孩子上學的費用。
④麥苗上的霜，溝溝坎坎中的雪，河溝里厚厚的冰，增加著冬天的寒冷。喝下一碗蔥花和白菜熗鍋的面湯，星光砭人的寒夜也會溫暖一些。遠處村莊里的狗叫聲，此起彼伏的雞叫聲，誰家的煙囪也跟著升起了一縷帶著火星的炊煙。半路上生產(chǎn)隊的牛棚里燃燒的火光，知道今夜又有小牛犢降生了，喂牛的老人又是一夜守護著小牛犢，為這幼小的生命烤火取暖。一邊的爐火上燒著沸騰的茶炊，父親推著獨輪車吱扭吱扭經(jīng)過牛棚前時，打盹兒的老人也驚醒過來，叫住父親喝上幾杯熱茶，故鄉(xiāng)的炊煙是溫馨的。
⑤每當我們兒時撒歡兒玩，常常不知道跑到了哪兒。是去河邊捉魚，還是去樹林里捉鳥，還是去場院里玩游戲？慢慢籠罩下來的黃昏也沒有打消我們的忘情和快樂。只有母親的喚歸聲，和炊煙一樣升起，我們會來不及穿上鞋子，邊跑邊看屋頂上的炊煙，才感到肚子已經(jīng)餓得扁扁的。回家來不及洗手，就端起黑瓷大碗喝著有豆粒的粥，玉米或是地瓜面的貼餅子也能美美地吃上三五個，吃得肚子圓鼓鼓的，然后又到熱鬧的大街上瘋跑瘋玩。后來我在外地讀中學，有時候一個月才回家一次，每次回家，遠遠地看見村莊周圍的樹林里彌漫的炊煙，那種思鄉(xiāng)之情和接近故鄉(xiāng)的感覺是如此迫切，故鄉(xiāng)的炊煙是甜蜜的。
⑥黃昏后，故鄉(xiāng)的炊煙都飄到了村外的樹林里。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年輕人會悄悄來到有炊煙的樹林里沙灘上約會自己心愛的人兒，單身漢大虎叔又在河壩上吹起了那支竹笛，幽怨的笛聲迷離，能傳到對岸的鄰村，增加著夜晚的幽深。我們又在炊煙和月光里玩著百玩不厭的各種游戲，故鄉(xiāng)的炊煙是浪漫的。
⑦當兵離開了故鄉(xiāng)，最想念的是故鄉(xiāng)的炊煙。無論走多遠走到哪里，故鄉(xiāng)的炊煙總是牽著我的思念。每一次離家前，母親在低矮的柴火棚里給我煮雞蛋，給我炒花生米，我都蹲在母親的身邊，故鄉(xiāng)的炊煙飄滿了四合院，炊煙的味道是嗆人的。此刻，不知道我的淚水和母親的淚水是被煙火嗆出來的，還是用煙火來掩飾心里的離別憂傷……故鄉(xiāng)的炊煙是深情的。
⑧一次次離家歸家，如今我在外漂泊了二十幾年，已經(jīng)過了不惑之年。每一次再回家時，總是怯怯的。離開故鄉(xiāng)再回去時，奶奶已經(jīng)長眠在故鄉(xiāng)的河邊，看著我長大的鄉(xiāng)親老人們，每次回去都一個個永遠不能再和我蹲在墻角下聊天，冬日暖暖的墻根下顯得有些落寞。從前那種盼著數(shù)著日子回家的心思不再像從前一樣強烈了。這時我才體會到唐代宋之問“近鄉(xiāng)情更怯，不敢問來人”的心境，故鄉(xiāng)的炊煙又是如此讓人揪心。
⑨船營村的炊煙又裊裊地升起，是從故鄉(xiāng)飄到了我寄居的地方？讓我情思綿綿，如夢如幻。此刻，我也想變成一縷輕柔溫馨的炊煙，飄在故鄉(xiāng)的上空，浸染在故鄉(xiāng)的樹林和暮色里，沉醉在故鄉(xiāng)的懷抱。
（選自2012年3月27日《中國文化報》）
11．第①自然段在全文中有什么作用？請作簡要分析。（4分）
12．這篇文章的思路是如何展開的？請用簡明的語言概括。（6分）
13．文章第②、第⑦自然段都寫到母親，請概括母親的形象，并分析兩次所寫的內容情感有何不同。（6分）
14．請結合文本，聯(lián)系自身閱讀經(jīng)驗，就“近鄉(xiāng)情更怯，不敢問來人談談你的理解，并寫出自己的感悟。（8分）
11．（4分）①內容上：寫出了眼前炊煙引發(fā)的親切感覺，觸發(fā)了思念故鄉(xiāng)的情思，點明了題目；②結構上：引出下文對“故鄉(xiāng)的炊煙”的回憶。（每點2分，意思對即可）
12．（6分）這篇散文以“故鄉(xiāng)的炊煙”為線索，開篇點題，（2分）接著圍繞著炊煙的溫暖溫馨、甜蜜浪漫、深情揪心的特點展開敘述抒情，（2分）最后表達了對故鄉(xiāng)的懷念與摯愛之情。（2分）（意思對即可）
13．（6分）①形象：刻畫了母親勤勞愛家、吃苦耐勞、賢淑質樸的形象，表達出作者對母親的敬愛之情。（2分）（酌情給分）②不同點：第一次寫母親為父親做面湯，由此引出冬夜里的炊煙，表現(xiàn)母親為家庭的操勞，突出炊煙的溫暖。（2分）第二次寫母親為“我”做吃的，由此引出離別時的炊煙，表現(xiàn)“我”和母親離別時的憂傷，突出炊煙的深情。（2分）（酌情給分）
14．（8分）理解：①“近鄉(xiāng)情更怯，不敢問來人”表達的是既急切盼望回家，又怕到家的矛盾心理，是夢寐以求的與家人團聚的愿望可能會被無情的現(xiàn)實粉碎而造成的精神痛苦。②文章中“我”在外漂泊了二十幾年，過了不惑之年，回到故鄉(xiāng)，親人離世，鄉(xiāng)親老人們也一個個離開，故鄉(xiāng)的落寞景象使“我”精神痛苦。（每點2分，共4分）（意恩對即可）
感悟：①鄉(xiāng)情普遍存在。②鄉(xiāng)情最易打動人，最能引發(fā)共鳴。③鄉(xiāng)情是文學的永恒主題。④鄉(xiāng)情是人類最柔軟的情感。（答出兩點，表述合理，即可得4分）（酌情給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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