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夢著一個珍藏久遠的夢
田野，勞作的人們像一群散落的鴨
一丘田的東頭西頭，一對情竇初開
的男孩女孩
灰蒙蒙的天下著飛濛濛的雨
突然，男孩趕忙去找鞋，不想
那雙解放鞋和女孩的解放鞋并排在一起
底朝著天，膠面的'水珠
溢著一個個笑的迷眼
男孩平靜地望了一下女孩
又是無言，但兩把鋤削得更快
似呱呱伸降的綠鴨頭
燈下，少男看著書，聚精會神
一道倩影飄然而至，一粒糖躺在書邊
少男的目光并未挪離書，而手指顫著
慢慢地扣過去，把糖握在手心
糖一直煨在手里，快要化了
坐在竹椅上的姑娘只是靜靜地看著
兩眼似在說
真好，能看這么厚的本本
姑娘要嫁人了，她的老父得了一大筆錢
把她許給比她長二十的大男
出嫁的那天，姑娘來找少男
少男不開門，仍靜靜地看著書
就像一個未卜先知的老禪師
姑娘流著淚對少男的母親說
向二哥哥辭個行
母親說：去吧——孩子，這就是命
這個姑娘，現在快要做曾祖母了
長孫已滿二十，在一家酒館掌勺
而那變為老男的少男
仍在姑娘留下的山村，平靜地
在燈下看著書，在白晝下著地
但他的兒子卻恰巧是上述酒館的老板
兩顆心遠著幾十個酷暑，幾十個寒冬
八千里的云和月，八千里的塵與土
或許它們始終緊緊地挨著
就像當年風雨中那兩雙并排的解放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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