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喜歡上一朵開得燦爛的小野花
但已不必直呼芳名
我的灰姑娘，我想用白雪在你鎖骨的陷凹處
堆一個明媚的夜晚
我們駕著漂亮的南瓜車踏破賀蘭山缺
這里已是人間的深處
月亮的眼睛盯著你赤裸的腳踝
過了午夜十二點我寫詩的姑娘
我的詩歌將和你一道蒙塵
2
洗干凈了臉，你也還是我的灰姑娘
今晚的月亮有一個胖胖的大圓臉
今晚我的小心肝里有一萬匹赤兔馬在飛奔
今晚我們在詩歌里打道回府
天涯的彼時
是我們一起期待海上生明月的夜晚
3
賞月亮三尺紅繩
她輕易就掛上了樹梢
得道成仙的鯉魚精愛上了舉人家的書童
這樣一個步步生蓮的夜晚
海浪壓低了你的腰肢
你嬌美的腰肢和皓腕上的積雪一個顏色
我的灰姑娘遺失了水晶鞋
你的雙腳還要生銹多久
我慶幸它們在水晶的圍困中終于得救了
4.
小文火煲湯生活才慢慢入味
我的灰姑娘，月亮照著灰白的小路
我們提著一盞小桔燈
去千里之外拜見我們的高堂
星光閃爍，烏鴉漆黑著臉孔
一顆星星無法點亮行將熄滅的另一顆
5
生活就是這么奇怪
我是先愛上了落入眼睛里的灰
然后才愛上你開在胸脯的桃花
你的姐姐們很壞
她們想把你關在一個四面都是墻的玻璃籠子里
越冬的麻雀正在召開相親大會
蜻蜓在空中練習交尾
稍一分神
那些漂浮在空氣中的灰塵就會落下來
6
我的灰姑娘我決不允許你就這么在地上暗著
你看我們有那么多顏色鮮亮的現在
櫻桃紅藍莓果綠瓜鈕這些漂亮的小東西
如少年之輕如好夢方醒
我們在明晃晃的大太陽底下嬉戲打瞌睡
我想喂你吃好吃的'核桃
這是今年松鼠的糧倉里
遺落的那一枚
7
剛過立春外面春寒料峭
我們就忍不住說起春天的話
一些甜蜜的種子忍不住在我心里生根發芽
我的灰姑娘在我眼里你是漂亮的小孩
我們因此也會愛上那些漂亮的名字
佛手果鷹嘴豆矢車菊
面對生活的潮汐
我們不能再做置身事外的扁舟
你的辛夷花正要開放
我們從來不問有沒有合適的天氣
8
啄木鳥正在啄空心的樹干
一個中年遲鈍的人身體由內向外
生長一些頑疾
因此我們允許自己愛上一些春天的事物
一天河拐過九十九道彎
別抱怨此生太過迂回
我的灰姑娘你還在詞牌里睡
木已成舟我乖巧的南瓜還沒有開花
9
我說回到童話里去吧
窗外是不斷開花的蘋果樹
枝頭的小松鼠蹦著跳著
不斷拋擲松果玩
低頭沉思的白鷺
終于沒能等來那條迷途的小魚
一有風吹草動那只機靈的小狗就會跑出來
有人沒人也要亂叫幾聲
我的灰姑娘不如我們趁著夜色出逃
棄置在路邊的漂亮的小馬車
又變回圓滾滾的大南瓜
童話里我們覺得長大是件太遙遠的事
現在就連我們的頭發里都站滿了時間
10
雪要白但今夜我們陷在齊腰深的大雪里出不來
我們已經摸黑走了那么久
好不容易落在你身上的雪花要替我表白
梅花鹿吐著丁香小舌也不怕被大風閃了舌頭
我的嘴唇上豢養著雪山和獅子
臘梅枝頭吐出那么多紅艷艷的心跳
風會從我們身后刮過來
我的灰姑娘多年以后這個世界再也找不到我們
只有這些溫暖的詩句
還在替我們默默活著
11
春天里草要發芽樹要長高
雪花要重返人間
就像我們又回到了自己
我的灰姑娘這個世界一度令我們心灰意冷
唯獨春風不改初衷四面八方的吹
此刻草色動了綠意
鳥兒們又回到枝頭
我們在這個清涼的世界上
從未忘記彼此尋找
12
我是你菜青葉上的小害蟲
吃你一生的花朵和葉片
你不聲張也不喊痛
我想你只是被我蛀空了內心
我的灰姑娘，倘若我此刻對你動了一點點惻隱之心
就會像一顆遠離了愛情的紅豆
在枝頭抱憾終身
13
我的灰姑娘，我們永遠也不會愛夠
這個塵土飛揚的城市
并且放任自己在危機四伏的大地上和命運死磕
我們像畫里的紙老虎這輩子虛張聲勢過
但從未真正傷害過誰
仿佛是上輩子的雪了
只要我還占據著你心里的一丁點地方
你就翻開幾何書
試著用公式求證這陰影的面積
14
牛兒從不擔心四五月沒草吃
有一個春天足夠牠反芻了
我想你比聊齋里的狐更妖些更媚些
你卻像春風里的池塘又蕩漾起來
你說這輩子我只在你的詩里興風作浪可好
我們從不刻意討好誰
秋風斬，落花風，要來便來
晴也一日，雨也一日
喜鵲又換了一身花衣裳
15
剛出生的小羊羔瞇著眼睛含著母羊的乳頭
左咩咩，右咩咩他們最懂什么叫有奶便是娘
撲簌簌一陣落花風，這些花瓣還沒來得及長出翅膀
就像我們心里的小念頭，只是一閃念
我的灰姑娘，我們不說革命尚未成功
也絕口不提半道崩殂的丞相
此生還需努力，花草事業不能半途而廢
紅肚兜上繡牡丹，在一聲秦腔里喊關
一只愛慕的蝴蝶
不會隨便懷疑花朵的表情
16
昨夜我的北方下了厚厚的一場雪
睜開眼白茫茫一片天地真干凈
這是雪花撒下的彌天大謊
我跺著腳哈著氣，伸出凍成胡蘿卜樣的手指
想拆穿她美好的謊言
我們要用眼淚澆灌內心枯萎的花朵
借來一朵雨云夠不夠我大哭一場
我心里有一扇日夜吱呀作響的木門，風想擠進來
我的灰姑娘，天亮前小人魚有變成人的奢望
但海水不會收回變成鹽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