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父親跟我說過貧窮
木門土墻生苔蘚的樓梯
一把柴火燒掉的稻禾
河里漂著夕陽和麻雀的尸體
母親的膝頭是我看田野的位置
父親和牛爬行在落日的眼眶
犁著土地的瘦弱
犁著土地的骨頭
（2）
那天黃昏
父親疲倦地睡在硬木板上
黑色碎花的薄被將他抱緊
無語地念叨著農田
無語地念叨已經賣掉的牛
母親熬成了一盞油燈
在風里抖著晃著
微弱的光照著父親睡進了黑木棺
（3）
后來我走了
揣著幾張舊紙幣零的整的
浸透父親的汗漬
我的骨頭血肉心臟
在城市的街道裹著灰塵
裹著市場里冷眼和繁華的吆喝
許多年以后
兜里的紙幣一張一張鼓滿
我的魂魄一縷一縷拾起陽光
像一只麻雀
一粒一粒拾起自己的糧食
（4）
從城市到村莊
火車像鋸子鋸割以往
也鋸傷了村莊的皮膚
我站在村莊傴僂的背脊
煙囪從父親的墳頭兀然立起
挑著那顆落日
落日已經沒有了眼淚
它自己淡漠了自己
母親守在地里
守在地里如覓食的麻雀
(5)
拍拍身上的疲勞
細撫母親干裂的手
土灶熱炒著我回家的歡樂
我的夢染綠一片新的田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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