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新郎·螢
趙聞禮
池館收新雨。耿幽叢、流光幾點，半侵疏戶。入夜涼風(fēng)吹不滅，冷焰微茫暗度。碎影落、仙盤秋露。漏斷長門空照淚，袖衫寒、映竹無心顧。孤枕掩，殘燈炷。練囊不照詩人苦。夜沈沈、拍手相親，?兒癡女。欄外撲來羅扇小，誰在風(fēng)廊笑語。競戲踏、金釵雙股。故苑荒涼悲舊賞，悵寒蕪、衰草隋宮路。同磷火，遍秋圃。
這是一首詠物詞。從詞的內(nèi)容上看，他在游揚州隋故苑時，見到了螢火蟲，而引起了他的吊古傷今之情。
詞的上片，“池館收新雨。耿幽叢、流光幾點，半侵疏戶。”新雨后的池館，螢光照亮了幽暗的草叢，點點螢火，從門隙中照了進來。這是開門見山的手法，首先點出了螢光。“入夜涼風(fēng)吹不滅，冷焰微茫暗度。”“入夜”句化用李嘉祐詠螢詩“夜風(fēng)吹不滅”。涼風(fēng)吹不滅螢火，清冷的光焰在深暗處漸漸變得模糊了。“微茫”，隱隱約約、模模糊糊的樣子。在這個幽凄的環(huán)境中，不覺勾起了對往事的傷悼。“碎影落、仙盤秋露。漏斷長門空照淚，袖衫寒、映竹無心顧。”這里用了兩件往事，一是“仙盤秋露”，一是“漏斷長門”。“仙盤”句，指漢武帝曾作金承露盤。“漏斷”句，指漢武帝的陳皇后失寵后居于長門宮。這兩件事，與螢火似不相關(guān)，詞人用“碎影落”把二者串聯(lián)起來。這是說，他似乎看到了點點碎影映入了仙盤中的秋露；螢火照耀著陳皇后的淚珠。陳皇后衣衫單薄，流螢映竹的幽影她也沒有心情去欣賞。對這兩件事懷古的幽思，增加了詞的藝術(shù)感染力。末二句，“孤枕掩，殘燈炷。”這又回到了現(xiàn)實，在漫漫長夜中，孤枕遮掩殘燈的光炷，使人墮入了凝愁。
下片，首先寫他長夜吟詩，和?兒癡女們的嬉戲。“練囊不照詩人苦。夜沉沉、拍手相親，?兒癡女。欄外撲來羅扇小，誰在風(fēng)廊笑語。競戲踏、金釵雙股。”“練囊”用車胤囊螢夜讀典。這是說夜深了，囊螢不能照映出他內(nèi)心的痛苦。筆頭一轉(zhuǎn)，說他在黑夜正在難堪的時候，傳來了?兒癡女拍手相親的聲音。他們在欄干外面拿著輕巧的羅扇在撲流螢。風(fēng)廊里傳來陣陣笑聲，他們把雙股金釵扔到地上，模仿踏百草的游戲。孩子們的游戲，并不能減輕他內(nèi)心的痛苦。他說：“故苑荒涼悲舊賞，悵寒蕪、衰草隋宮路。同磷火，遍秋圃。”“故苑”，原來的意思指隋煬帝時洛陽的螢苑。大業(yè)十二年隋煬帝在景華宮征求螢火數(shù)斛，夜出游山而放之，光遍巖谷。杜牧《揚州》詩：“秋風(fēng)放螢花，春草斗雞臺。”附會為隋煬帝游揚州時事。“隋宮”指揚州西北隋煬帝所建的隋苑。羅隱寫揚州詩云：“幾年行樂舊隋宮。”這是說，當(dāng)年的隋苑，隨著歷史的飄失而成了悲涼的往事，詩人感慨萬千，當(dāng)年繁華的隋宮，于今遍地荒草，鬼火冷焰，敗落不堪。末三句是全詞重點，突出了詠螢懷古的主題，寓意深遠而含蓄。薛礪若的《宋詞通論》對這首評價甚高：“古今詠螢之作，當(dāng)以此篇為最工婉矣。其幽索柔細之筆，何殊碧山詠蟬、賦紅葉諸作！”這與一般的詠物詞比，確有獨到功夫，內(nèi)涵宕蕩，用典自如，表現(xiàn)了藝術(shù)造就之深。此詞收入《絕妙好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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