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字小記散文

2024-06-25 散文

　　我這里所說的習字，特指練習毛筆字。我不敢妄圖說練的是毛筆書法，因為毛筆書法是一種藝術，于我不配，又太遙遠，我那信筆涂鴉的本事實在難以企及，更不敢說登堂入室。

　　毛筆書法是中國特有的書法藝術，她的美色經過數千年的鍛造，是那么美輪美奐，無數中國人乃至外國人都被其溫煦的風景所吸引，吸引得深了，便握起竹竿，讓那軟軟的毛發在紙上留下痕跡，留下清香，同時也留下心跡。

　　我的毛筆字啟蒙應該在小時候。每逢過春節時，我的父親便會煞有其事地拿出一個口袋，拭去上面的灰塵，輕輕地取出他那引以為自豪的已經有些年頭的毛筆和硯臺，在院壩里搭起一張桌子，拿起刀片將紅紙裁成一條條的。我也隨即開始我的份內工作，在硯臺上倒點水，將漆黑的墨棒用右手的食指和拇指緊緊地捏著，在硯臺上使勁地磨啊，磨啊。父親見墨磨得差不多了，喝上兩口酒，坐下來開始為村社的鄉親們寫對聯。我就站在父親的對面，一邊拉紙一邊目不轉睛地盯著那支毛筆在紙上留下剛勁有力的“爆竹聲聲辭舊歲，紅梅朵朵迎新春”。心里癢癢的，也想試試，可父親認為我是一個女孩子，從來不準我碰他的那些寶貝。

　　讀師范時，我們開設了書法課，我終于可以摸毛筆了。那位頭發花白的張老師將他的書法作品掛在講臺前面，引來下面一片嘖嘖的贊嘆聲，我更是瞪大了眼睛。當我自己打開墨瓶拿起毛筆時完全不是那么回事，那些歪歪扭扭的丑陋的不能再丑的字簡直不堪入目。怎會這樣？看來，那些在我手下誕生的俊逸的書法作品只是一個遙遠的夢罷了。我沒有放棄，在張老師手把手的指導下，握筆、書寫，點、橫、撇、捺，一筆一劃，逐漸從歪斜到端正。只要一下課，我就拿出筆墨，練習時間多起來，書法水平也逐漸提高。先練習柳體，一個筆畫、一個字，一點也不馬虎。后來喜歡上了顏真卿的風格，較柳體的瘦硬更顯豐盈，沉穩間更顯遒勁，我就買了好幾本顏真卿的楷書作品練習、模仿。不知不覺，我的毛筆字竟在年級里小有名氣，常常受到張老師的夸獎。心中也萌生出更大的愿望，將來能夠成為一位書法大家就好了。每逢春節回到老家，也就拿起毛筆替代了老爸尊享多少年的工作，看到鄰居們拿著我寫的對聯滿意而去，我的心里充滿得意。

　　剛參加工作，每周二十多節課，早上還帶了一個田徑隊，下午帶一個籃球隊，從早到晚，沒有停歇。但，每晚，我一定會拿出筆墨，鋪開白紙，在家里的大方桌上寫上幾頁，自得其樂。學校里寫什么通知呀、期末安排監考呀等等都落在我的頭上，看著自己的筆墨粘在學校最顯眼的地方供人觀瞻，內心很是滿足。記得有位同事認為我的毛筆字是不錯，但不能寫得那么中規中矩，建議寫隨意一些，于是我開始隨心所欲，寫出了我的“胡體”，于是把顏真卿給忘了，這一忘竟是幾十年。現在想起來，那時的毛筆字也不怎么樣，還什么“胡體”，真是汗顏。

　　后來，調到現在的學校工作，送走了一茬又一茬的學生，自己也一步步走上學校領導崗位，結婚生子，兩個孩子一天天長大。前些年，一時心血來潮，又購買了筆墨紙硯，還到書店專門選擇了王羲之的行書貼本，想重拾夢想，目的是讓自己退休以后能夠有一份雅興。一筆一劃，重新開始，沒有人指點，除了臨摹，還是臨摹，沒有多少進步。一年下來，難得寫上幾次，不是不想，而是隸書的端莊、行書的流暢，常常被那些雜亂與浮躁所俘虜，心無法沉靜，總是讓筆墨獨處一隅。有時剛坐下來，打開墨瓶，潤濕筆尖，事兒又來了，我也為此常常懊惱不已。心里總充滿期待，如果有那么一會兒時間，我一定會寫下去。細細一想，或許這僅是我沒有堅持的托詞吧！

　　現在每每看到我的美女同事義芬那令人驚嘆的書法作品人們對其贊賞有加時，每每駐足于那些書法展覽時，我的心中就像有蟲子在撕咬，我這不是夸大其詞，而是內心最真切的感受。這不是我愛慕虛榮，而是因為我曾經的喜好與夢想被瑣碎淹沒，心里無比愧疚。字無百日之功，如果我也能像他們一樣懷揣一份執著，怎會現在還只是在此暗自神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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