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柿子倒掛著垂在枝頭。
霓虹閃爍，黃橙橙的光跳躍著、炫耀著。
老家也有兩棵柿樹，十一長假開始泛紅。樹枝被壓彎了，即使三四根木棍支著，柿子還是伸手可以觸到。
每年秋末，婆婆開始用早落的柿子做柿餅。年根兒，分給親戚朋友吃。她還要晾些柿子葉，洗臉、泡澡放上幾片，說可以滋潤肌膚、消退老年斑。婆婆今年快八十了，皮膚依然光滑緊致。
20歲那年，柿子紅的時候我出嫁了。沒有婚車、沒有婚禮、沒有宴席。自己騎著自行車，穿著一件柿子紅的棉服，和男友一起回了家。婆婆炒了兩個菜，擺了一盤紅柿子當作婚席。新婚之夜，我哭到天明。后來，婆婆告訴我，她弄錯了日子，她兒子說的婚期是陽歷，她習慣性理解為農歷了。自那，婆婆每年柿子紅的時候開始“懶”柿子給我吃，說是補償她的過錯。
我從未認為婆婆有過錯，倒是覺得當年的陰差陽錯成為自己和婆婆和諧相處的資源。是婆婆的真誠讓我有這樣的想法的。紅柿子對自己的成長益處，在于從個人的框框中跳出來，建立持久不斷的對話關系，享受豐富的愛的資源。
昨天群里一組對話讓我聯想到這份愛。
對話是從一位家長對教師的不滿開始的。家長沒有直言原委，大概是孩子沒有當上班干部，沒有在聯歡會上展示才藝，家長認為是教育的不公平造成的。
對這件事的回應，我的觀點是：心靈需要喚醒。
許多教師對心靈喚醒有自己的看法，他們認為：社會的悲哀不是單一因素造成的，所以光靠教育是遠遠不夠的。應該把教育放到整個社會體系中看待，孤立的探討教育的功能和價值力量太微薄。必須得有強硬措施。記得一位老師在群里說，不用再迷信法學理論上“以暴制暴”是錯誤的認識了，也不能讓青少年逆反期來搪塞世人……
我敏感于“強硬”，冒昧問詢：強硬的措施可行嗎？會是怎樣的措施？還是有更柔軟的方法嗎？
今天讀到兩篇文章。一篇用真實的教育故事闡釋一個道理：“真正的教育不是什么都管，也不是什么都不管，在管與不管之間還有一個詞叫：喚醒。”另一篇闡釋小組合作讓孩子真正進入到了發自生命真實的學習歷程中。我摘錄了兩段話發群，引出一組對話：
恩：喚醒，意味著之前昏睡過一段，要是一直醒著就更好了。
漁：喚醒還得喚的人是醒的。
我：睡，是為了醒時更清醒。關鍵是睡在什么時候，能否自然醒。心靈的門常常是關著的，沒有喚醒的力量，自己能開嗎？?
恩：心靈的門生來就常常關著嗎？
我：開著的門，人們毫無興趣；緊閉的門，人們浮想聯翩；半開的門，最易勾起人們的窺視欲。大人關上門才覺得安全；兒童打開門才不會害怕。
蒼穹：我的理解，所謂的喚醒，就是讓孩子發生某種頓悟吧。當我們走進這個世界的時候，天空和大地的交織往往使人感到茫然，這個時候，人需要行走，需要傾聽，需要實踐，需要在創造時間，在某一個時刻，人終究會被一種力量喚醒，而敞開自己的靈魂。于是，那個醒著的人便有了一種義務，喚醒更多的人，讓那些還沒覺醒的人少走彎路——這個人，變成了——教師……[流淚]
我：誰是我？誰是喚醒我的人？“心性”是“我”，于是，我來自空寂進入光明，我是滋潤生命的氣息，是空的、空洞的，超越所有識覺、“我”、心性、一切。當我成為老師，我拉開彩虹的弓橫跨水面，我的喚醒讓我和我的孩子成為性相的持續。
當我敲下這段話的時候，窗外的紅柿子已經掛滿秋末的雨滴。
我思考著蒼穹所說的“頓悟”，該是指對某問題苦思冥想后突然獨有所悟，一下子進入明澈的境界。此刻，在我看來，它與“靈感”相通，是“慧然獨悟”“昭然獨明”，也是“禪悟”、“心悟”。
似乎明白了，“紅柿子”不就是那喚醒的力量嗎？
這么多年，紅柿子支持我和婆婆彼此內心的生活，存在一個簡單的真理：內心的“結”不想別人“解決”，它只是想被人看到、被人聽到、被人理解。
想到引發話題的那位家長，如果我們安靜地以接納的心態鼓勵她的心靈走出來，并不假設我們知道對于她來說什么是對的，而是允許她的心靈以它自己的節奏去自行發現自己的答案，會是怎樣的對話呢？或許心靈像小鹿，有點害羞，當大聲呼喊叫它快出來好讓我們幫助它時，她會藏進洞里。但是，如果我們安靜地坐著去等候的話，她會自己現身，會自己舔血療傷。吳老師說過，教育的最高理念是從心靈內部引出智慧內核，用真理啟迪生命，引發出學生的鮮活生命潛能。這需要教師能夠成為喚醒學生內心真諦的心靈導師，而且，只有當教師自己能夠清醒地與他的自我意識深層對話，傾聽到自己內心深處的真實聲音，才能夠注意、尊重和默契地回應學生內心深處的聲音，才能夠進入學生的內心深處，成為學生的心靈導師。我不能不信，即使這世上沒有“以暴制暴”，卻一定有“喚醒”！“無論我們做什么，最能獲得實踐效果的東西是，在操作中去洞悉我們內心發生的事情。”
丁老師發問很有力量：心靈的門生來就常常關著嗎？我其實可以這樣回答：“我總會有恐懼，但我不必置身心于我的恐懼之中——因為在我的內心世界景觀中還有我表達和行動的天地。”
群里有位陳老師，他喜歡用文字記錄教育生活，蒼穹也一樣，每天一天博文。喜歡這樣，陶醉在孩子們的世界，沉醉在文字里。每當“點睛”之作發表，群里教師就迷醉在發表夢的“碼字”中。這是被偉大事物喚醒的真正的教師，僅僅源于心靈的開放。
我一直在做教師心靈成長工作坊。我的經驗是，畫一條水平線，要求教師說出他們所經歷的關鍵時刻。比如，學生在學習中開放或封閉起來教師如何處理它。大家的關鍵時刻多種多樣，按時間把聚點標在線上，會顯現出教師成長曲線圖：U形。這是探究內心世界的路徑。
敘事探究，需要對話的共同體指引——給我們在成長的關鍵時刻找到累積的集體智慧。
窗外的柿子依然在閃爍，不知是自身的光，還是折射了霓虹的光，很紅，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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