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了一個偶然的念想，我便去了江邊。依是黃昏來臨之際，握一瓶水。雖然不出一公里，我卻也有三年沒去過了。
石堤依舊，楊柳依依，江水無聲。但也較以前的所見，人多了不少。興許伴隨秋意的初來，暑熱尚不曾認真地褪去，無數各種組合的親友，禁也于高出平地兩三丈的江堤之上，來來往往，絡繹不絕。或陪了老者緩步而喁，或攜了孩童稚情逗趣，或喚了小狗繞腳淺走。也有一對對年輕的戀人，青年的夫婦，或三五少年的伙伴，親親切切，熱熱鬧鬧，流水一般經過。其熙攘之狀，竟不亞于舊時代里的某處小集市。
堤外，江水顯然較之以前的枯冬季節上升了兩三米。四五或中年或老年的男子，倒也于沿水的一條窄道邊，分段撒落，各自坐了小凳或是椅子，氣定神若地望了水面的浮飄，安閑地垂釣。瞧那副神態，背后堤上那些隱隱約約而又實實在在的鼎沸，恍然另一個世界里的過往，不值一瞥。
我依是側身坐了三年前，或者多年前，那并不曾有過半點改變的低矮石欄，興許依是以前常坐的那一塊。我沒有要去東來或是西往的意思，便總是直直地來，沿著足米的小階上堤，然后就近臨水而坐，靜默與良久地打量眼前的這幅江天。我很詫異這廣而綿遠的矮低石欄，居然能夠如此曠日持久地存在。就象人怒喝一聲，臥倒！它便臥倒了，至死都不肯起來，也不敢搗亂。
雨并沒有真正地下起來，可能是怕擾了游人的興致。然而，這一片江天的黃昏，卻越發濃郁。不過，似乎除了天色的漸自黯然，其他的都不曾有過絲毫的改變。我分明瞅見，那幾處釣位前水面上隱隱約約亮起的瑩光，遠遠的連浮飄頂上的那點紅都看得見。而堤上，人來人往，川流不息。
最打眼的，還是自此而前的江心的那簇自然島。灌木叢生，顯無人跡。倒也在對岸南山以及南塔深黛背景的映襯下，郁郁蔥蔥，較往年長得更為蓬松，更為密匝，看起來高大了不少。據說，這是眼前這座城市里唯一保留下來的“中途島”，以供鳥雀的繁衍與遷徙。故而在偶經某座大橋時，驀然眺見幾只灰鸛遠遠地于淺水里駐足，或是一群白鷗撲面而來地飛舞，便自然地不奇怪了。這處地，顯然是上游三條江水交錯沖刷而成，自此匯聚成一條，再東流而去。故而，無論怎么看，這島都像一處避難所。至少，下游與之毗鄰的那座名不符實的“桃花島”，早就無可幸免地開成了鋼筋混凝土之花。
然而這一切似乎都不重要，因為天真正地暗下來了。隨手拍了幾張圖片發去朋友圈，我居然從手機的屏幕上看見一個藍色的夜空。這足以令我驚嘆的了！
不曾料到，在這個司空見慣的草莽天下，也能不經意地拾得一個從不曾被人發現過的隱秘——湛藍，深遠，若碧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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