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來了,燕子又飛回來了。田野里,房前屋后,瀟瀟灑灑飛來舞去。每年的春天,當燕子在我們身旁飛過,就會使我勾起已逝的歲月,憶起那永不消失的情影,那使人流連追憶的往事,我心中的燕子又飛回來了。
燕子第一次飛到我的身邊,那是一年的春天,陽光明媚春意濃濃的日子,活潑俏麗,開朗大方的燕子突然來到我的面前,一聲親切委婉的四哥,把我帶回了多年前兩小無猜的日子,我們在一起天真爛漫無拘無束開心地玩耍,暢談我們長大后的日子。我時常去她家看望她的母親,也就是我的姨媽,(母親認的姐妹,母親和姨媽同姓,燕子跟母親姓)我們很玩得來,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幾年不見參加工作的燕子，一時間長得和我一樣高了,亭亭玉立,英姿颯爽。我們一見如故,高興得像孩子,還跟以前一樣手拉著手,像瘋了一樣,像一對剛出窩的小鳥,穿行在中八桃花盛開的果園里,穿行在王二寨清水碧碧的魚塘邊,我們漫游過群山環抱綠草蔥郁寬闊的飛機場,一葉小舟蕩漾在山青水秀碧波粼粼的紅楓湖。我們輕盈地腳踏大地,喜悅地仰望著藍天,豪情地對飲著山河,奔流出少男少女純潔無暇的笑容。我們對生活對未來充滿著無限美好的向往。
燕子工作在威寧伐木場,我工作在清鎮九化,幾百公里之間相連著千山萬水。春天,我們會想著綠樹成蔭下放蕩的歌聲,夏天,會憶起百花叢中嬉笑的追逐,秋天,會感受到燕子帶來的威寧大黃梨香脆甘甜的汁液還在嘴角流淌,冬天,那白雪皚皚的原野上兩行長長的足跡深深地扎在心底。
太陽出來了,此時此刻的燕子在做什么,起風了,下雨了,打雷了,燕子安好吧?天冷了,下雪了,四哥是否已穿上了棉衣,帶去的毛線圍巾是否已經用上了?兩顆少男少女的心像一顆心臟同時跳動。燕子來信了,手中的急活先放一邊,手中正揣著飯盒吃飯先停下,字里行間,燕子又站在了面前,是那么親切,那么溫馨。幾頁薄薄的紙片,激蕩著深深的情意,感悟著濃濃的親情,看完一遍接著又看二遍三遍,像似很重很重的禮物愛不釋手。最激動的時刻,是收到燕子來信的時刻,最幸福的時候,是讀著燕子信件的時候。幾年的信件如獲至寶,將我小小的木箱都塞滿了。幾年來,所有的信件中,只有兄妹情,絕無男女愛,我們雖不是親兄妹,但勝似親兄妹,情同手足。一九七八年,對我來說是個黑暗的日子,我的頭上總罩著烏云,鬼使神差,我走上了一條害人害己的道路,使己使人都遺憾終身,我知道,是自己無知,淺薄,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將承受著內心的遺憾和愧疚。燕子知道了我選擇的路,痛苦至極,流著淚說:“四哥,我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一起長大,我們鴻雁傳書寄托著深深的情思,終身大事怎么把我拋在腦后。”我如夢初醒惱恨自己總把燕子當妹妹。可事已至此,自己選擇的路自始至終得一直走下去,要負起男人的責任。可事與愿違,這男人的擔子怎么挑也挑不好,有負于她人了。
燕子上貴陽讀大學,逢星期天就來看我,我去貴陽辦事抽時間去看她,相見的時間多了,彼此的心思也心照不宣。我知道燕子很喜歡我,一直把我留在她的心里,為此,她失去了很多很多優秀的人選,失去了很多次可以改變她人生的好機會。可我一直做著違背良心的事,一邊堅守著自己的婚姻家庭,擔負起做丈夫做父親的職責,一邊從內心里默默地愛著一個人。我已無法走出這左右為難的怪圈,深感有愧于兩個受傷的女人。
燕子大學畢業了,分配在黔西的醫院做了醫生,我為她感到十分高興,這是人生的一大起點,也是實現自我價值的開端,我希望她在工作上前途無量,在生活上陽光燦爛,更希望她能找到一個心儀的人。我知道,我一個小工人,與她本來就不在一個等級上,她可以找到比我強無數倍的人。既然愛她,為什么不徹底打消她對我的牽掛呢？于是，我有意地勸導她，疏遠她，冷淡她,還找岔子和她吵架,心里暗暗下了決心,她不結婚就不再與她見面。一年后,兩年后,三年后,當我聽說她有對象了,懷著復雜的心情去看她,得知她有了意中人，也很看重這段感情,我那復雜的心里在斗爭著,什么味兒都有,苦的、甜的、酸的都充滿著腦際。最后,戰勝我的是那股辣味兒,我對燕子說:“為了彌補我過去的過失,我不再打擾你,希望你幸福。”
從此后,我不再給燕子寫信了,也不再去看望她了,我搬了家,調了新的單位,不準備再與她聯系。可燕子卻永遠藏在我的心里,她時常都出現在我的生活中。二三十年過去了,在這漫長的時間里,在這春去冬來的日子里,春暖花開的季節,我會記起燕子為我跳的那支洗衣歌的舞蹈,當見到有人撫琴時,燕子那瀟灑的身姿便躍然眼前,輕柔的手指在揚琴上翻飛敲打出美妙感人的旋律。月亮圓圓的掛在樹梢時,便會仿佛聽到燕子為我唱的《老房東查鋪》那優美的歌聲刺破肅靜的夜空。二三十年了,我還時常想著家鄉的方向,一座美麗的小城里,住著我的一個青梅竹馬的表妹,給我留下很多幸福回憶的女人。今生今世我不想再見到她,但我很想知道她的一切,我想將她給我留下的美好回憶深深地藏在我的心底,將她年輕、美麗、青春矯健的身影永遠扎在我的腦海中,讓春天的燕子永遠飛翔在我的頭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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