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抒情散文

　　時至四月，沒有白雪，只有艷陽，我選擇在這樣明媚的一天，去看它。

　　我回來了。這多像是和久別重逢的親人見面時的開場白。它在我心中，確是那樣一位讓我尊敬，一直凝望的長者。

　　還記得我嗎？那時我還小，扎著馬尾，蹦跳著，招搖過市，身邊總是陪著一兩個朋友，我會和她們坐在石凳上，那后面有一棵樹，每年這個時候，它是整個園子里最美的風景，我依舊記得那年花開時，我站在樹下，頭頂陸續飛下的花瓣讓我做了一個公主夢。——我穿上了粉紅色的長裙，父親為我加冕，母親送來擁抱，我所聞到的花香告訴我，活在這個世界上是如此幸福的一件事。

　　園子里有一尊女神像，小時候我總是會望著她，問著自己：還要等多久才可以飛向她所在的那片天空。這一望，春華秋實好幾載。

　　圓形的亭子內，幾年前從身上抖落下的雨滴還掛在石柱上，晶瑩剔透，里面包含著一個與世隔絕的村落，裊裊炊煙升騰起的那一剎那定格了永遠。

　　樹還是青色，路還是灰色，翠綠的葉依舊不離不棄地襯著艷紅的花，孩童腳下的步伐依舊輕盈，他們和我舊時一樣奔跑打鬧，一樣停在灰色泥墻前，蹲在地上用紅色石塊畫著未來模樣。

　　只是，我已不能再肆無忌憚地追逐打鬧，隨性地圖畫。可他們，卻還剩幾場狂歡。

　　大夢初醒后，肩上的花瓣并沒有夢中那么飄飄然，它們將我一寸一寸地壓進腳下的黑暗，多么可怕，抬眼千般美好，低頭萬丈深淵。那時急切掙脫牢籠，渴望自我追逐，現在一陣旋風就讓自己暈頭轉向，不明何處是歸途；那時心中一直期盼的無垠天界，此刻深處其中，肢體被強大引力糾纏著，無法自拔，只能束手就擒，祈求上蒼眷顧，放過我這一介草民。

　　我看著落日夾在樹枝交叉處，透過縫隙照過來的光芒直擊我的眼眸，與它對視的那一瞬間，這雙眼似乎不再屬于我。我的身軀漂浮在大地之上，那是我未曾到達過的高度。人間煙火，一覽無余。街道車水馬龍，拎著各式各樣的菜的婦女走在人行道上，腦海中盤算著剛剛結帳時攤販是否多收了一兩塊錢。帶著眼鏡的小男孩背著厚重的書包站在車站前，低著頭聚精會神地滑動著手機。公交車司機將車靠邊停穩后雙手攤在方向盤上，面無表情地看著從門外涌上來的乘客。車門外的人雙手推動著前面的人，著急地想要踏上這個用來歸家或逃離的工具。路邊總會停著兩三輛汽車，車主站在門邊打量來往的路人，一旦看到中意的就會跑上前，堆滿笑容的臉倒映在路人眼中，而他們會非常從容地視若無睹，走上自己的路，不愿與誰分享這一路的趣事。

　　故居前有條馬路，于是我每天都可以看到這樣的場景。我會好奇為什么女人一旦結婚就會變得現實粗俗？為什么小時候不懂自愛長大后卻追悔莫及？為什么人與人之間無法傳遞溫暖，反而你虞我乍？

　　現在我才明白，那些當時無法得到答案的問題，時間會一一解答。

　　我想，我是成長了不少。

　　它現在很美。我用現代科技將它的動人之處逐一記錄下來，在整理的時候，看著那些童年記憶里無比熟悉的畫面，淚水滴落在時光的戈壁灘上，我明白一旦融入大海，那些液體便微乎其微，但在那其中，有我的愛，和懷念。

　　離開前，我回頭望向天空中的那顆明珠，盡管耀眼我也不肯遮住視線，我盡情吮吸著古老而甘甜的氣息，觸摸著那飽經風霜卻絲般柔滑的肌理。

　　再見何時？下一次歸來是否還是個晴天？心中又新添了多少傷悲？愛人是否還在？

　　這個充滿未知的世界，就請你保持沉默，讓我滿懷希望地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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