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火玲瓏散文

2020-08-06 散文

　　下午明明還有半天的課，我卻站在一間花店門前，倔強的不肯離開。

　　指了一小株植物，花紅珊瑚珠子一般，我問老板：叫什么名字？老板顯得很興奮，將它搬到我的眼皮底下：火玲瓏，倒不是很希罕的花。現在還沒長成樣子，以后一定是了不得。

　　火玲瓏……這三個字像釘子一樣，是可以硬生生將我釘死的。

　　我望了它半晌，竟有折斷它的欲望，對一株素未謀面的花心存怨恨。

　　老板大概以為我喜歡的不得了，向我伸出了三個指頭：三十，若喜歡就拿去。

　　我開始全身上下的摸索，我不喜歡它，因為它就是我，對著它就像對著一面鏡子。但是我又必須帶它走，為了對一個人的承諾，一個我深愛著的，已經離開了的人。

　　搜遍全身，只有二十六塊。老板開始搖頭。我求他，一時間眼圈都有些紅了，如果那一刻真的要我跪下，我想我會毫不猶豫。老板像見了瘋子一樣，打發我和那盆花走了。

　　我把火玲瓏放在座子上的車筐里，騎快車，想追逐什么，又想丟下什么。這又讓我想起了她離開的那一天，我也是這樣急著趕回去見她最后一面，但上天終是不肯憐我。

　　那時我想揚手指天：我做錯了什么？但終是沒那個勇氣，哦，應該說還沒那么厚的臉皮。因為這頭上三尺若真的有神明，還不知會怎么笑我。畢竟……我錯了。

　　最后一次見她，是在初夏的午后。

　　遠遠就看見她一個人坐在門口，身邊橫著那根拐杖。拐杖上面的棉布是她自己纏的，后來磨破了，也就沒見她再換新的。

　　我想，若不是看到我來，她會一直這樣坐下去。天空一次次飛過歸巢的鳥隊，她直愣愣地看天，也不知心思到底在沒在上面。即便是看到我的那一刻，也有些恍惚的樣子：天生，可有日子沒來了。

　　可恨我那時竟忘了喚她一聲奶奶，只是去扶她：最近功課緊，咱進屋吧，有點風了。她卻習慣地拄了拐杖，擦著我的身子走了過去。我望著空空的手指，竟還有些怨她，卻又遠不及怨自己的`。

　　她在院子里停了下來，給我搬了個竹凳，笑的好甜的：是念高三了吧。

　　恩。我點下頭，一時間沒有話說。我甚至不敢看她，覺得自己像個罪人似的。

　　在外面上學，每個月底回家兩天，每次都為這兩計劃很久，每次都獨獨落了她。明明知道那院子里沒了我們便沒了生氣，也知道她必定會在這兩天望眼欲穿。可還是躲債似的躲著，也許根本不是躲，只是長大了，漸漸習慣了和陌生人糾纏，習慣了忽視眼前。

　　時間讓太多人成為罪人。

　　而我，確是愛你的。

　　這句話從來沒向她說過，后來看了一部日劇《漂流教室》，里面淺海講給學生：活在當下。我的脊背登時被人用鞭子狠狠抽了一下似的。眼淚流出來，潮水一樣。

　　人，永遠無法預測下一刻發生的事，對你愛的人說我愛你，在她還聽的到的時候。

　　那天她見我一直不說話，就隨手指了指院子里的花：它們都長好了，你上次來還沒這么高吧。

　　我的鼻子又是陡然一酸，抿著嘴唇，只是搖頭。

　　別看它們不會說話，可我沒事了就看看它們，想你們了，也看看它們。她說。

　　想我就是從那一刻開始討厭花的，就像討厭自己一樣。

　　不知這世界上還有多少人和我一樣，讓花成了替代品。我們一起……懺悔吧。

　　我那天見了一種花，叫火玲瓏的，真是好看，后來就再沒碰到。我一直讓你哥幫我留心著呢，可這些日子也總見不著他。她又說。

　　我忽的就握緊了她的手，這雙手粗糙的不成樣子了。那一刻我是不是已經意識到她就要消失了，所以我抓緊了不肯放。

　　她還詫異呢，眼睛里卻是漸漸的有些水汽了。

　　我幫你找到火玲瓏吧。我不知怎的就應了她，卻也沒見她有多高興的樣子。

　　想我就是從那一刻開始討厭火玲瓏的，就像討厭自己。

　　討厭它，還要尋找它。

　　我不想你把火玲瓏當成是我，也不想你一見到我就想到火玲瓏。可我又明知道自己沒資這么說。

　　記得在哪里見到過這樣一句：好奇心殺死貓，寂寞殺死一切生物。就是這一句，讓我羞的無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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