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思考的蝸牛散文

2024-08-13 散文

　　人生充滿勞役，但人詩意地棲息在大地上。從勞役到詩意，實際上是從物質到精神。人生活在世界上，無時無刻不在尋找著自己的棲息場所，無論是現實的居住還是心靈的歸宿。在享有物質生活的同時能夠在精神的家園中詩意的棲居，這是一種至高的境界。

　　夜，我獨自縮在蝸居，伸長頭上的天線，與遠方的老友互遞心緒。才下過雨，天線有些受潮，一不心，被人類攔截，公開了我那夜的密語。

　　我是一只思考的蝸牛。

　　我不羨慕豹的狂奔和鷹的翱翔，因為我知道一切形體的敏捷，都是以思維的遲鈍為代價的。我在寧靜中眺望，在眺望中思考，在思考中窮其一生。我無足無翅，不堪一擊，但蛙有健壯的雙腿，卻為無腿的蟒蛇所吞；蛾有翩躚的雙翅，卻為無翅的蜘蛛所捕，這該是一個不朽的諷刺。

　　我不羨慕天鵝的純潔和黃鸝的婉轉。因為在我們的國度，我們個個英俊儒雅，我們的殼在情人的眼里是世上最美的圖紋，而以別國的眼光來橫加指責，論我丑美，不過是無知的表現和虛妄的叫喊。而且，我們更不愿如那些生得秀巧的貓狗魚蟲一樣被人圈養，供人娛樂，受人驅使，而失去了生命的自由。我雖沒有健康的體魄，但卻有深邃的思想；沒有多彩的生活，但卻有甜蜜的蟄居；沒有偉大的事業，卻有過人的哲學；我從不想做條游魚，浮在水面，隨波逐流。我們講究的是生命的深度和思維的廣度，而不膚淺地去追求夢幻般的榮譽和紙做的錢幣；不癡迷地去為蝸角虛名和蠅頭小利而逞匹夫之勇。我們無知無覺，形體軟弱，身兼負重，但我們卻慢慢地踱過了幾千年的歷史長河。而獠牙利爪的恐龍，那龐大的身軀還不是湮沒在歷史的沉沙中？那威武的骨架還不是陳列在現代的博物館里？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幾千年的淘汰表明，我們是生存的強者。

　　海不擇細流，故成其大；山不擇微塵，故成其高。我們不避潮濕、黑暗與孤獨，故能在這紛繁雜亂、爭奪無休的世界里繁衍生長，享有清閑。

　　清晨，我踱步于屋檐下，見紅日初生，霞光萬丈；午后，我徜徉在花臺邊，見百花爭奇，郁郁蔥蔥；夜間，我小憩于墻頭上，見銀河西斜，星光燦爛。而更多的時候，我感到萬簌俱寂，周圍一片祥和。我認為可笑的是那茫茫人世、碌碌人海中，卻到處拉幫結派，明爭暗斗；到處打著清高的旗幟，行著算計的本質。我笑這諾大的世界像一臺發了瘋的機器，碾碎了童年的夢想、青年的激情、壯年的質樸、老年的睿智，掏空了富者的善心、窮者的信心、智者的愛心、愚者的恒心，一個個被卷進巨大的漩渦之中，是去了選擇的自由；于是，一個個盲目地追求拼搏、被動地進取奮斗，而不能自在地生存。

　　莊子不愿陳設于案頭，而愿曳尾于濁泥；陶潛不愿羈絆于塵網，而愿采菊于東南；蝸牛不愿喧嘩于一時，而愿寧靜以致遠。

　　茫茫宇宙，上寬下厚；濁濁世間，前擁后擠。強者以力勝人，智者以德服眾。蝸牛退居一隅，回歸自然，無知無覺，不過想以最本質實在的生存，喚醒人們對生命的真愛，而不需要再在那毫無意義的追逐和狂奔中浪費這美麗的一生。

　　生命不是不需要拼搏，不是不需要進取，而是更需要善待。當你摘到榮譽的桂冠時，不要讓心頭的狂喜沖淡世間的溫情；當你執掌權威的印章時，不要孤獨的像一只蝸牛；當你站在事業的頂峰時，四周無依無靠，嚴寒不期而至，不要羨慕蝸牛尚有一殼。

　　我，一只思考的蝸牛，挽著愛人，見長河落日、云卷云舒，生命中最華美的樂章驟然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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