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給如太陽一樣熱情的交密人散文

2020-07-14 散文

　　深秋，貴州財經大學文法學院聯合貴州省寫作學會，組織了一次名為“2016美麗傳統村落?臺江南宮旅游扶貧考察”活動。在前往其幫扶地南宮鎮“交密村”的途中，我驚喜地得知，交密村地處我自小就十分向往的雷公山腹地。

　　小時候，我曾特別醉心于《你見過雷公山的山頂嗎》這首歌曲，它那如蒙古長調般高亢悠遠、又舒緩自由的調式，讓我每每聽到它，總是恨不能肋下倏忽生出雙翼，須臾便飛到神秘巍峨的雷公山頂上。可當我隨車沿著羊腸九曲的公路轉進雷公山腹地時，卻因此地未作采風安排，終不能得見苗語意為雷公居住的地方——雷公山頂的真容，不能不格外的沮喪。于是，我一下子感覺這盤山路實在是過于漫長了，便索性闔上雙目，貓進了頹唐的睡神地帶。

　　大約2小時左右，一陣“到了、到了”的呼聲，把我從夢中喚醒。我睡眼惺松地一瞅，眼前，富有苗族濃郁色彩的“交密”寨門旁，近百名喜鵲般地戴滿銀飾的苗族婦女，和寨門上懸掛的“熱烈歡迎省作家、媒體人士、文化學者旅蒞臨云水交密”的大紅橫幅，好似兩雙夸張的大手，給我們來了一個轟轟烈烈的激情擁抱。這熱烈而強勁的臂力，剎那間逼退了萎靡不振的睡神。一眨眼功夫，考察團成員便全部精神抖擻地匯入到歡迎隊伍中，大家跟著手捧攔門酒的隊伍，踩著洪亮深沉的高排蘆笙韻律，碎步進入交密村美妙而神秘的境界。

　　國家級傳統村落交密村，位于雷公山國家自然保護區內，距省會貴陽290公里，距南宮鄉政府駐地23公里，森林覆蓋率達88.79%，是雷公山自然保護站點。全村274戶1165人，苗族占總人數的99%。寨子內，發源于“人類疲憊心靈的最后家園”——國家級自然保護區雷公山深箐的翁密河水，清粼粼地繞村而流，依山傍水的吊腳樓，錯落有致地在白色的水汽中若隱若現。那如海市蜃樓般的美妙，令任何筆墨和言語都難以描述。還有那吊腳樓臉上的滄桑歲月和村民們身上的繡花衣裳及黑布衫等，均生動迷人得讓你心跳，但更醉人的還是和太陽一樣熱情大方的民風。幽靜秀麗的交密村，不曾接待過文學考察團隊，我們的到來，給全村帶來了猶如過春節似的喜慶。

　　隆重的夾道歡迎儀式結束后，全村男女老少都聚集在踩鼓廣場上，大人們興高彩烈地又是打糍粑又是擺長桌宴，小孩子們像輕盈的燕兒，在人群中穿梭。置身于這么多動人的笑臉和熱糍粑的團團包圍中，大家的心都被感動得驟然沸騰。不知如何傾瀉滿腔激情的我，突然發現一文友已換上的苗族服飾，瞬間茅塞頓開。身旁一位水靈靈的苗家阿妹，聽見我也要打扮成她們的模樣，高興得立即撥開眾人，領著我一個勁地往家跑。剛走出十余米，我們便被幾位阿嫂堵在了廣場出口。我聽不懂苗族語言，但從她們的表情和語氣來判斷，我感覺似乎在激烈地爭論些什么。想著即將開始的歡迎晚宴，不便催促的我，心中有些焦急。大約延誤了10來分鐘，我們才得以啟程。途中，因阿妹家離廣場有些距離，擔心誤事的我幾次欲返，都被阿妹明媚的笑容和暖洋洋的話語打斷。

　　在阿妹家的`吊腳木樓上，我們再次感受到交密人熾熱的溫度。一進家門，坐在堂屋右邊廂房火盆邊用餐的阿爸，便立即舉起酒杯再三相邀。聞聲從堂屋左邊里屋趕出來的阿媽，也一疊聲地請我們一起共用晚餐。在明白了我們必須及時歸隊的理由后，把一張臉笑得似盛開菊花的阿媽，才翻箱倒柜地找出所有服飾，給我梳妝打扮起來。阿媽遞給我一面圓鏡，便開始悉心地為我梳妝。她先將我的頭發用膠圈全部扎在頭頂，然后，用一大把黑線做的長馬尾捆綁起一并梳理。梳著梳著，阿媽可能感覺頭發不夠光亮，便叫阿妹取來發油，爾后一邊抹油一邊數落：你們城里人天天洗發，把頭發都洗干了，多可惜呀！那充滿慈愛的語氣，如三月里的小雨一般，能松軟人世上所有板結的土地，滋潤著我的心田。梳順頭發后，阿媽將我的頭發和黑線馬尾一起挽在頭頂，盤成一圓形的發髻，然后用發夾固定。卡發夾時，阿媽的那雙手，下得很輕很慢，盡管她已明明白白地聽見了我“不痛、不痛”的回答。約摸30分鐘左右，發髻終于成型了，阿媽從我身后轉到身前，認真端詳了一陣子，又拿出一顆絲線，蘸著發油細心地從下至上，在我的頭發上一遍又一遍地掃過，直到頭發變得油亮光潔，一絲不亂。

　　我欣喜地看著自己此生從不曾有過的妝容和喜孜孜的阿媽，俄然感覺自己似乎獲得了一份失落已久的親情。突然，旁觀的文友出聲笑道：“你看你，活像一位等待出嫁的新娘！”猛一聽，此話有些突兀，不過似乎也有點靠譜。因為，此時，我身上穿著阿妹的繡花黑絲絨斜開襟衣裳，頭上梳著高聳的發髻，戴著阿妹從自己頭上取下來的銀發釵、發卡，還有阿媽給我精心挑選的，一朵最襯我的大紅牡丹花。按理說，這么多驚艷的元素云集一身，也就只能是新嫁娘了，更何況我身后還站著一位慈愛的“阿媽”呢！

　　離開阿媽家時，母女倆在我的一再勸回聲中停下了腳步。臨別時，母女倆親昵地挽著我合影，照片中的我們仨，一樣的打扮、一樣的笑容，儼然就是一家人。我穿著這身裝束趕到踩鼓廣場時，蒼茫的暮色已然如籠如罩，歡迎晚宴也接近尾聲了。匆忙找一席就坐的我，竟然令一位前來議事的村干部遲疑了好久，才試探著用問句與我對話。如此看來，我這身打扮，還真沒枉費阿媽那殷切的心意。長桌宴與歡迎晚會的空檔，不知是有意無意，我又邂逅了在廣場口與阿妹激烈爭論的阿嫂，她一見面就上前拉著我的手說，之前是說阿妹家太遠，想請我到她家去梳妝，但阿妹就是不肯。

　　聽著阿嫂熱忱淳樸的話語，我想起了在這之前的一件事：我們從山頂觀賞如八卦圖般神秘的交密村全景回來，走著走著，就突然少了兩位隊友。大家胡亂地猜測了好一陣子，正準備派人去尋找，卻見他倆滿臉緋紅地走了回來。一問方知，當他們路過一吊腳樓時，恰好被屋內的男主人看見，立馬便被不容分說地拉進家中暢飲去了……再想起讓我重拾慈母氣息的“阿媽”，想著想著，心底的感動如春潮般激蕩。

　　晚上20時許，民族文化表演歡迎晚會，濃墨重彩地登場了。熱情奔放的笙鼓舞蹈，遐邇聞名的“東方迪斯科”——反排木鼓舞等節目，讓我享受了一場原生態的視聽盛宴。此間，我以一個交密人的模樣登場，飽含深情地清唱了一首《相逢是首歌》，我把自己對云水交密的祝福，全部融進了歌詞里，我真誠的希望能像歌詞那樣，“相逢是首歌，同行是你（交密）和我（扶貧考察團），心兒是年輕的太陽，真誠也活潑……”音樂天賦極高的交密鄉親們，顯然明白了我的心聲，在熱烈響亮的掌聲互動中，廣場變成了一片春天的海，綠色的河！

　　在交密逗留雖僅有一天，這片歌與舞的海洋，情與愛的世界，以及詳和得夜不閉戶、連狗都不咬人的淳良風氣，感動得我幾番欲敘心曲，但總不知花開哪枝為好。思忖良久，唯有把我此生頭一回為她“喬裝打扮”的故事寫出來，呈獻給生活在這片世外桃源里、如太陽一樣熱情大方的交密鄉親以及讀者，才能稍覺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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