優秀散文：七月向陽

2024-06-22 散文

　　七月的太陽總是熱火的毒辣。灼浪陣陣，烘烤著每一個脆弱的生靈，似是要吸干地球上每一寸的水分。

　　汽車轟隆隆的駛進那條破敗的街道，卷起一地黃沙，散漫在熾熱的空氣中，令我幾乎無法呼吸。臨近拆遷的房屋依舊整齊的排列在街道的兩旁，但早已沒了往日的人來人往。女人們依舊打扮的花枝招展，杵在屋樓上，扯著沙啞的嗓子，對著零零散散的行客無力地揮舞著右手。只是行客都走得太過匆忙，來不及去看一眼這些濃妝艷抹的女人。只有隔壁那些無所做作的和尚還在目不轉睛的盯著這群女人，微微的笑著，嘴里念念有詞。他們說，這只是在超度。女人們自知罪孽深重，常常也會回之一笑，然后虔誠的雙手合十，祈求佛祖的寬宏大量，靈魂因此而重新變得純凈。

　　蜀都有名的古剎“昭覺寺”就建造在這個地方。千百年來，人們便一直認為這里就是能夠心想事成的圣地，數以不計的信徒在這里虔誠的上香祈禱、祈求，更或者是懺悔。他們深信，只要一心的向釋迦摩尼祈禱，便能頭頂神圣的光輝，得到健康的身體，遠離死神的勾鐮；他們深信，只要一心的祈求，便能頭頂神圣的光輝，得到無盡的財富，脫離世世代代的貧苦；他們深信，只要一心的向釋迦摩尼懺悔，便能頭頂神圣的光輝，走出良心的譴責，得到內心的超脫與升華。因而這里匯聚了形形色色的人。當然還有那一群又一群或是強壯，或是殘疾的乞討者.......

　　來這里的老爺們，太太們總是闊綽的，看見這些乞討者，他們總是很樂意的掏出幾枚硬幣施舍給他們。他們相信佛祖看到了他們的慷慨與大義，佛祖會保佑他們一生一世。而乞丐們也同樣知道這群信佛的闊老爺，闊太太總能填飽他們的肚子，塞滿他們的口袋，能夠過著永遠幸福安康的日子。于是從世界各地爬來了形形色色的乞討者。他也是我見過的乞討者之一......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也不知他從何而來，甚至不知道他具體的年齡。我只知道他是一個大約七八歲的孩子，一個滿面被毀的孩子。他與其他乞討者一樣，衣衫襤褸，背著一個破書包，坐在寺廟外的墻壁旁，前面放一個爛盤子，等待著過往行客的施舍。不一樣的是，他從來不會仰著頭，露出可憐的表情來獲取路人的同情。縱使好心的路人施舍他幾枚硬幣，他也依舊低低的埋著頭，緊緊的盯著手里捧著的書，一本名為《三國演義》的書。我不知道這么小的孩子讀過幾年書，識得幾個字，能不能讀懂這本書。我只知道，我每次坐車從這里經過，總能看見這個認認真真看著《三國演義》的乞討者。終于有一天，我忍不住，下了車，走了過去.......

　　那也是一個七月的艷陽天，毒火讒蝕著萬物，灼熱的天氣使得每個人都昏昏欲睡。寺廟周圍那些乞討者早已不見了蹤影，或許已經找好了地方，沉睡在甜蜜的夢鄉里。只有他依舊坐在寺廟的墻壁旁，靜靜的看著那本早已泛黃的書。

　　“給！”我悄悄的走近了他，遞過去一瓶水。

　　他抬起頭望了我一眼，接過水，放在了身后，接著又埋下頭看著手里的書，絲毫沒有再理我的意思。

　　我苦澀的搖一搖頭，沒有怪罪他的無禮。拍了拍地上的泥灰，在他一旁坐了下去。或許是被我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所驚訝，他又抬起了頭看著我，身子往旁邊挪了挪。我微微一笑，示意他無事。他才安下心來，埋下頭，又看起書來。

　　“你看得懂嗎？”我突然問道。

　　他抬起頭，莫名地看著我，然后搖一搖頭。

　　“那你怎么還看？”我依舊微笑著。

　　或許他覺得我并不是什么有害的物種，于是終于羞澀著臉，扯著喑啞的聲音說道：“因為學習讀書啊！”

　　“學習讀書？”我的興趣來了，我不知道一本《三國演義》怎么能讓這個也許連小學都沒上過的孩子學習讀書。

　　“嗯”，他輕輕的點一點頭，埋下頭，又看起了那本書。

　　“你是怎樣通過這本書識字的呢？”

　　一問到這里，他似乎顯得有些興奮，干癟的燒疤臉上擠出了一絲笑容，迅速的從背后掏出了另一本書，笑著說：“因為我有這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