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題辭是魯迅在1927年7月為他的散文詩集《野草》所寫的題辭。這篇題辭是魯迅對自己內心世界的深刻剖析和對現實社會的抗爭的表達下面是小編幫大家整理的魯迅精華作品賞《野草》題辭,歡迎大家分享。
《野草》題辭
當我沉默著的時候,我覺得充實;我將開口,同時感到空虛。
過去的生命已經死亡。我對于這死亡有大歡喜,因為我借此知道它曾經存活。死亡的生命已經朽腐。我對于這朽腐有大歡喜,因為我借此知道它還非空虛。
生命的泥委棄在地面上,不生喬木,只生野草,這是我的罪過。
野草,根本不深,花葉不美,然而吸取露,吸取水,吸取陳死人的血和肉,各各奪取它的生存。當生存時,還是將遭踐踏,將遭刪刈,直至于死亡而朽腐。
但我坦然,欣然。我將大笑,我將歌唱。
我自愛我的野草,但我憎惡這以野草作裝飾的地面。
地火在地下運行,奔突;熔巖一旦噴出,將燒盡一切野草,以及喬木,于是并且無可朽腐。
但我坦然,欣然。我將大笑,我將歌唱。
天地有如此靜穆,我不能大笑而且歌唱。天地即不如此靜穆,我或者也將不能。我以這一叢野草,在明與暗,生與死,過去與未來之際,獻于友與仇,人與獸,愛者與不愛者之前作證。
為我自己,為友與仇,人與獸,愛者與不愛者,我希望這野草的死亡與朽腐,火速到來。要不然,我先就未曾生存,這實在比死亡與朽腐更其不幸。
去罷,野草,連著我的題辭!
一九二七年四月二十六日,魯迅記于廣州之白云樓上。
發表背景
本篇文章最初發表于一九二七年七月二日北京《語絲》周刊第一三八期,在本書最初幾次印刷時都曾印入;一九三一年五月上海北新書局印第七版時被國民黨書報檢查機關抽去,一九四一年上海魯迅全集出版社出版《魯迅三十年集》時才重新收入。本篇作于廣州,當時正值蔣介石在上海發動“四一二”反革命政變和廣州發生“四一五”反革命大屠殺后不久,它反映了作者在險惡環境下的悲憤心情和革命信念。
這篇題辭是理解魯迅《野草》全部作品的大綱: 《野草》是作者心情矛盾的產物:舊的思想死亡了,新的思想尚不十分清晰。 《野草》仍是戰斗的作品,但卻是“五四”退潮,新文化戰線“布不成陣”后“荷戟獨彷徨”的真實寫照。 《野草》感知到了一個偉大力量的存在,預見到了一個新的光明的到來。 《野草》對自己進行了嚴格的解剖,孕育著新的思想變化。是對“舊”的總結,對“新”的開啟。作者一開始就交待自己寫作野草時的感受——自己未寫作之時,覺得有許多話要說,但當真的下筆時,卻又說不出什么來。這是一種矛盾的心理,同時也表明魯迅的思維正處于一種變化的狀態——舊的已舍棄,新的還不成熟。
賞析
思想內涵
對舊我的告別與新生的期待:魯迅在題辭中開篇提到“當我沉默著的時候,我覺得充實;我將開口,同時感到空虛”,這種矛盾的心理狀態反映了他在時代巨變中的思想掙扎與轉變。“過去的生命已經死亡”“我對于這死亡有大歡喜”,表明他告別過去的自己,舊的思想、觀念和生活階段已結束,他正走向新的生命歷程,對未來充滿期待與決心,從一個受進化論等思想影響的知識分子,逐漸向共產主義者轉變。
對社會現實的深刻洞察與批判:文中“我自愛我的野草,但我憎惡這以野草作裝飾的地面”,“野草”象征著像魯迅作品及他所代表的進步力量,雖不強大但有頑強生命力;“地面”則代表黑暗、腐朽的社會現實。魯迅憎惡這黑暗的社會,它壓抑、束縛著進步力量的發展,但同時,進步力量也在這惡劣環境中頑強生長,與之抗爭。
對革命的堅定信念與熱切期待:“地火在地下運行,奔突;熔巖一旦噴出,將燒盡一切野草,以及喬木,于是并且無可朽腐”,這里的“地火”象征著人民革命的力量,盡管當時社會黑 暗壓抑,但魯迅堅信革命的力量在地下不斷積聚、涌動,終將爆發,摧毀舊的世界,迎來全新的、光明的社會,體現了他對革命勝利的堅定信念和熱切期待。
藝術特色
象征手法的運用:題辭中大量運用象征手法,使作品寓意深刻、含蓄蘊藉。除了上述“野草”“地面”“地火”的象征意義外,整體來看,《野草》這部作品集也具有象征意味,它象征著魯迅在特定時期的思想情感、精神狀態以及對社會人生的探索與抗爭,通過這種象征,將抽象的思想情感具象化,增強了作品的藝術感染力和表現力,引發讀者豐富聯想與深入思考。
語言的凝練與張力:全文僅400多字,卻內涵豐富、情感濃烈。如“生命的泥委棄在地面上,不生喬木,只生野草”,短短幾句,既表達了魯迅對自己創作的自謙,又體現了野草般平凡而頑強的生命力量;“我將大笑,我將歌唱”等語句,簡潔有力地抒發了作者面對生死、面對新舊交替的坦然與豁達,以及對未來的堅定信念,展現出強大的語言張力,使作品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
情感的復雜與深沉:題辭中蘊含著魯迅復雜深沉的情感。既有對過去生命歷程的感慨與反思,對舊思想、舊時代的否定與批判;又有對自己作品《野草》的珍愛與自豪,對其遭受踐踏、刪刈的悲憤與無奈;更有對未來革命的期待與向往,對光明必將到來的堅定信念。這些情感相互交織、層層遞進,使作品具有豐富的情感層次和強烈的藝術感染力,讓讀者深刻感受到魯迅在那個特定時代的內心世界與精神追求。
注釋
〔1〕一九二七年九月二十三日,作者在廣州作的《怎么寫》(后收入《三閑集》)一文中,曾描繪過他的這種心情:“我靠了石欄遠眺,聽得自己的心音,四遠還仿佛有無量悲哀,苦惱,零落,死滅,都雜入這寂靜中,使它變成藥酒,加色,加味,加香。這時,我曾經想要寫,但是不能寫,無從寫。這也就是我所謂‘當我沉默著的時候,我覺得充實,我將開口,同時感到空虛。”
〔2〕大歡喜佛家語,指達到目的而感到極度滿足的一種境界。
〔3〕陳死人指死去很久的人。見《古詩十九首·驅車上東門》:“驅車上東門,遙望郭北塞。……下有陳死人,杳杳即長暮。……”
〔4〕地面比喻黑暗的舊社會。作者曾說,《野草》中的作品“大半是廢弛的地獄邊沿的慘白色小花”。(《(野草)英文譯本序》)
〔5〕白云樓在廣州東堤白云路。據《魯迅日記》,一九二七年三月二十九日,作者由中山大學“移居白云路白云樓二十六號二樓”。
作者信息
魯迅于清朝光緒七年辛巳年八月初三(1881年9月25日) 生于浙江紹興府會稽縣東昌坊口新臺門周家,魯迅原名周樟壽,后來在南京求學時才改名為“周樹人”,字豫山、豫亭、豫才。至三十八歲,使用魯迅為筆名。二弟周作人,三弟周建人,合稱為“周氏三兄弟”。魯迅青年時代曾受進化論、尼采超人哲學和托爾斯泰博愛思想的影響。1902年考取留日官費生,赴日本進東京的弘文學院學習。1904年初,入仙臺醫科專門學醫,后棄醫從文(詳見《藤野先生》一文),回國從事文藝工作,希望用以改變國民精神。1905—1907年,參加革命黨人的活動,發表了《摩羅詩力說》《文化偏至論》等論文。期間曾奉母命回國結婚,夫人朱安。1909年,與其弟周作人一起合譯《域外小說集》,介紹外國文學,同年回國,先后在杭州、紹興等地擔任教師。
辛亥革命后,魯迅曾任南京臨時政府和北京政府教育部部員、僉事等職,兼在北京大學、女子師范大學等校授課。1918年5月,首次用“魯迅”作筆名,發表中國現代文學史上第一篇白話文小說《狂人日記》,奠定了新文學運動的基石。五四運動前后,參加《新青年》雜志工作,成為“五四”新文化運動的主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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