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只天鵝都是天使的一次微笑。”媽媽的目光中充滿期待，“有一天，你也會擁有一雙潔白的羽翼，在天空中書寫你高貴的美麗。”水珠輕輕地順著我的羽毛淌下，我似乎聽到雨打芭蕉，滴落著天荒地老的憂傷。
“啊，你！”媽媽失望的目光黯然下來，如被澆熄的火炬，是的，我天生斷翅，永遠不能圓輕盈飛翔的夢想。
從此，那方并不大的湖，就成了我永遠的棲居地。我能做的，只是每天呆呆地仰望天空，久久地望著姐妹們自在地嬉戲。“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我一直有融入藍天的夢想，只有這樣，我才能擁有一片廣闊的空間自由地飛翔啊！可又為什么，為什么我要被束縛在這一方水域，為什么就沒有一雙翅膀助我扶搖直上呢？
“無風水面琉璃滑，不覺船移。多美的湖，多漂亮的天鵝啊！”一聲很輕，很柔的贊嘆。本能地回頭，是一個小女孩，一襲天藍色的長裙，一個黑白色的蝴蝶結，懷里抱著一個盒子，一本書，如春水般澄澈的眼睛，正望著我看。我呆了幾秒，卻近乎發瘋地在水面上旋轉，起舞，在整個湖面上無比輕快地舞動起來。是的，我看見了什么？她的背后，有一對潔白如玉的翅膀！
瘋狂地起舞過后，我游到了岸邊，用一種近乎顫抖的聲音問：“你是天使嗎？你能讓我也有翅膀嗎？哪怕是一小會兒？”“不，這雙翅膀是媽媽在我生日時送我的，只是裝飾，不能飛的。你才是我的天使呢，我從沒看見過一只天鵝跳舞如此之輕靈曼妙！”
我把頭埋進了羽毛間，輕輕地啜泣，我自己也不知道，是為了飛翔無望的感傷，還是為了女孩贊賞的感動。畢竟，第一次有人如此地夸贊我。
輕輕地抬頭，望見她正彎下腰，努力地想要夠到我，我趕緊探過脖子，卻吃了一驚，原來，小女孩一直坐在輪椅上。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讓我瞬間對她好感倍增。“你看，這是我養的蠶，現在已經結繭了。它在里面，一定很痛苦，很難受的吧。”小女孩把盒子舉到我的跟前，一層一層的絲線，緊緊地束縛著一個鮮活的生命，比起它來，我可幸福多了，我暗暗地想著。“這里面的空間是無限的。”小女孩若有所思地說，“只要它有心，心就會從繭中飄出，引領它真的擁有這一片無限的天空。只要我有夢，屬于我的空間也是無限的，我要用輪椅搖出屬于我的那無限空間，我要讓書載著我的靈魂穿越古今，縱橫中外，斷翅的天使，也能飛翔！”
我望著她，聽她說的話，字字擲地有聲。是的，斷翅的天使，也能飛翔！她可以，為什么我就不可以了呢？
從此，她天天來，帶著那個盒子，帶著那本書，她大聲地讀著書，每天都是一段不一樣的傳奇：貝多芬失聰，而譜寫音樂巨著，司馬遷受刑而著《史記》。看似束縛重重的人生，卻總開辟出超越時間和空間的不平凡天地，我領悟著，成長著，收獲著。我開始在湖面上更加快樂地游弋，舞蹈，為她，也為我自己。我享受那種與水交融的快樂，我贊嘆她讀書的精神，她稱許我跳舞的精彩。然后，我們一起探頭望著那個繭，為里面的小生命默默地祝福，期待著成蝶的那一天……
那一天，微熏的風輕輕地吹來，空氣里是泥土和青草的清香，頭頂是一片藍得叫人心醉的天，破繭，成蝶。望著它無限享受地在這個自由空間里低徘，我們都笑了。小女孩的手里，正捏著一份報紙，上面用鉛字印著她的《沒有翅膀的飛翔》。
又一次在水面輕舞，我早已成了所有天鵝的焦點，快樂在流淌，我終于找到了屬于我的無限空間，這片天鵝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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