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私語雜文

2024-08-15 好文

　　給領導當了幾十年的司機，總算熬到了光榮退休的今天，才有機會和大家分享這份差事中的樂事、趣事。要是以往，你就借我個豹子膽，我也不敢開口。自然是要顧及領導的那幾分“薄面”，更重要的是我們全家老小還要指望我的這個“飯碗”吃飯呢！

　　給領導當司機，要一路風光，就一定不能長得人高馬大，五大三粗，更不能典著官肚兒，因為在很多陌生場合別人會把你當成領導接待，和你先握手，鏡頭先對準你，你的高大威猛就把領導的光輝形象給遮擋了。如果領導被你“涮”一次，永不再“犯”，尚且可以諒解；倘若被你“涮”了幾次，以后就沒有你的好日子過了。要么轉崗，要么辭退，反正得換人。的確，哪一位領導愿意給司機當陪襯呢？所以，你要長得瘦小，長得謙虛，長得毫不引人注目才好。此外，你不得有假日，不能生病，不許思考。單位的車就是領導的車，不管是公事還是私事，哪怕是寒冬臘月，哪怕是深更半夜，隨時聽候差遣，時時與領導的意志保持一致，絕對不能出現“我個人認為……”“我建議……”什么的，唯領導之命是從。記住，為人民服務，就是為領導服務。領導作為人民的代表，你都服不好務，那，你就準備好坐冷板凳吧。

　　我們當司機的很多時候也沾領導的光。領導四處觀光，我們也跟著游山玩水；下鄉檢查工作，給領導準備特產，也不好把我們給落下。雖然，我們跟官吃官，但再好的佳肴美酒我們也只能吃佳肴，不能喝美酒。效仿領導海喝，酩酊大醉固然不可，誰敢把生命托付給一個醉漢司機呢？就是品那么一點點也不行，因為嗅覺靈敏的交警鐵面無私容不得我們司機一點酒精上身的。后來，“酒駕吊銷駕照，醉駕入刑”就深入我們骨髓了，遵章守紀的我們是不會拿飯碗來作賭的。是不是司機這個職業與酒無緣呢？不是。我們幾乎天天都沉浸在“醇香”里。在轎車頻頻的顛簸中，領導歪過去一個酒嗝，倒過來一個酒嗝，猛然給你來一個全身噴吐，內容豐富而具體。你能拒絕嗎？你能回避嗎？當然不能，因為你別無選擇。回到家里，還要耐心接受老婆的臭罵：“少屙血點嘛！硬是離不得那泡馬尿！”一滴酒沒沾，還要替領導挨了罵后趕緊沐浴更衣，加班加點清洗小車，以便迎接領導的下一次海吐。

　　最難熬的是等待。眼看酒宴就要結束了，明明說好了控制總量，可是突然一個什么話題或者進來了一個什么科長呀局長呀朋友呀什么的，那就擺開架勢一醉方休了。你哥們我兄弟，你敬一杯我回一盅的又把酒宴推向高潮，大有誓將喝酒事業進行到底之勢。“喝了這杯酒，咱倆是朋友！”“感情深，一杯悶！”“瞧得起我就喝下！”此時，這些枯燥乏味的語言使用頻率高，有時重復幾十遍甚至上百遍，讓人耳膜上都打起了老繭。酒瓶一個一個放空，人一個一個放倒。一頓飯吃多長時間不重要，重要的是該醉的醉了，被陪的人滿意了，酒宴就可以散了。

　　當然嘍，讓人哭笑不得啼笑皆非更是常事。領導喝得東倒西歪，胡言亂語時，你千萬別說他醉，他們是鴨子死了嘴硬，死不認醉。認醉就是對海量的否定，就是貪杯。一次，我正掏鑰匙準備開車門。身旁歪歪斜斜的領導一把奪過鑰匙慢吞吞的說：“我，我來。”鑰匙在鎖孔周圍戳來戳去，總插不進去，我趕忙說：“頭兒，讓我來。”他趔趔趄趄地晃著鑰匙拒絕道：“車門搖晃厲害，你幫我穩，穩住就行。”有一次出差，因在酒桌上，我們領導和另一個市領導喝得盡興，聊的投入。我們的領導住在賓館二樓，另一個市的領導住在五樓。宴會結束后，他們兩個你把我送到二樓，緊握著雙手，訴說了一大堆重復多遍的空話套話，之后揮手離別。不想，我又把你送到五樓。如此反反復復，直到天亮酒醒了，才各自回屋休息。

　　一次招商宴會，幾個大的意向投資項目落地，一高興，領導又喝高了。我們的頭兒一一緊握著客人的手說了一通客氣話，客人們紛紛上車打道回府了。最后，頭兒躥到我面前，緊緊攥住我的手滿懷激情地說：“兄弟，一定，一定到我家去玩，不去，不夠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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