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信過山車散文

2022-09-03 散文

　　整理出差用過的小包，翻出一張名片，讓我心里微微一沉。

　　這張名片上寫著：寶雞火車站臨時休息點經(jīng)理張某海，業(yè)務范圍有代辦車票等等。看到這張名片，映現(xiàn)在我面前的，是一個頭發(fā)還比我少的年輕人，高挑個頭，說著標準話，眼睛不大不小，臉有點兒長。當我說，能不能幫我看看有沒有最近去成都的火車票的時候，他翻了一下電腦屏后滿口答應：有，一個多小時后就有一趟，西安到成都的。我說，請你幫我買一張，另外，我原來的車票還要退了。他說，你自己去退吧。我說，都委托你了。不是我不想親自去辦，而是在這里我一點不熟悉，不知道退票窗口能等多久，如果下一趟車快的話，有可能等不及呢。他看看我，說好吧，還要臥鋪？我說是的，還要臥鋪，你看我這大歲數(shù)，沒個臥鋪一整天可不好過呢。我沒忘了問手續(xù)費多少。他說20元。我說好，你抓緊幫我辦。于是，懷著一絲擔心，把身份證和已經(jīng)購買的火車票交給了他。

　　之所以有一絲擔心，是有點兒怕。比如他會不會趁機把身份證用來做其他事情，會不會買不上票又把舊車票也弄沒了？一般而言，在車站地區(qū)開店設點的人，都會有些白黑背景，如果遇到糾紛，我一個外鄉(xiāng)人肯定沒辦法。想到這里，我打量了一下這個休息室里的情況。還好，我看到了頭頂上有一個監(jiān)控頭。萬一出現(xiàn)問題，也算是個證明。一大間房子里，頂頭的電視里直播中央電視臺的新聞，靠兩邊墻各排一溜長條床椅，大多躺滿了人。靠門口椅子上還坐著七八個四川老鄉(xiāng)喝水說話，也是等在這里趟車的。旁邊一個女士也走過來請張經(jīng)理給她購票，遞了張身份證給他，這時，我的心里稍稍放心一些。

　　他走出去了。我把行李歸籠一下，坐到空著的一張床椅上看電視。過了沒幾分鐘，我就有些焦急，把大點兒的行李放到頂頭行李架上，走出了窄窄的門。門口，那個招呼我進來的婦女見我出去，笑說，別急，一會兒就買好了。你先到門口轉轉。聽她溫和的聲音，心里又塌實了些。

　　寶雞站我是第二次來，都是轉車。前一次是從成都返回中轉，夜里到站，下車出來就掉了向。定好的旅店，在網(wǎng)上看離車站沒多遠，那天晚上我拉著行李在車站周邊轉了有半個從小時才找到。好在寶雞是個平安的地方，沒有遇到危險。今天下車我就努力矯正我的方向感，雖然看上去，正南的車站門面還是偏東。寶雞站是個很有特色的地方，它沒有通常別的車站都有的門前大廣場，而是一出門口左右方向兩條機動車道，車輛人員隨到隨走；道路旁邊有個小小的場地，擺著些小吃攤點；然后依次是依山勢高低錯落的花壇、花園，直到城市的主干道上。上次是晚上，雖然在燈影下走過這些路，但并沒看明白。這次無事，看得清晰通透。還別說，這是個精巧可愛的地方，讓人一看就有些喜歡。

　　心里還惦記著票的事情，漫步也顯得急促。轉一圈上得臺階，也才10來分鐘。回到門口，看門口的標牌上寫著，休息一人次10元。而且在車站前邊還有許多類似的休息室，都寫著大同小異的廣告：代辦、代理、幫助等等。就想，可能進哪家都差不多吧。如果票能辦好還是不錯的，算休息的10塊錢，購票手續(xù)費才10塊，夠便宜的，這就是競爭的結果吧。

　　回到休息室，小伙子還沒有回來。快7點了，按他開始說的7點多有一趟車沒多少時間了，會有什么變化嗎？正胡思亂想，他回來了，說，7點多的車票沒了，買的是8點多的。交了票款和手續(xù)費，拿回了車票和身份證，看了看車票，說行吧。既成事實，沒什么好說的。沒見到退票款和退票費收據(jù)，正想問，他指著遞到手里的一張銀行憑條說，網(wǎng)購車票的票款只能退回到原銀行卡里，可能過兩天就能到卡里。我問，退票費收據(jù)呢？他說還要嗎，我倒是忘了要了，你要是要，我去給你拿。我說要的。過去不知道可以報銷，某次報銷，見別人的退票費收據(jù)報銷，才知道。

　　他說好，一會兒給你拿去。態(tài)度很好，讓人欣慰。

　　回去坐到床椅上，又看了一遍那張退票銀行票據(jù)。房間里燈光不怎么亮，看也沒怎么看清，更沒弄明白怎么退票款還要打回原購票銀行卡。在家購票是委托一位小同事買的，她啥時候能收到回款，還得電話再問，好麻煩的。

　　好在票款只有百十元。萬一那個什么，也沒什么。

　　一會兒小伙子就把退票收據(jù)拿來了。7點多，距離開車還有一個多小時，就踱到售票大廳里。哦，售票廳里沒有多少人。自動售票機上赫然顯示出，8點多到成都還有票呢。如果我自己來買，倒也方便。

　　退票窗口也沒有幾個人，如果自己來退票，也許更清楚知道是怎么個退票法。

　　那么，我就可以花10塊錢買個休息位，不用多掏10塊的手續(xù)費了。

　　不過，5點多下車，我是不可能知道這一切的。這就是信息閉塞的代價。讓人家買票、退票，也是值點錢的。更重要的是，人家有那個話，作為陌生人的我像是找了個依托，早早放下心來了。

　　我給小同事發(fā)了個短信，告訴有退票款的事情，讓她收到后告訴我。我以為退票款跟付款時一樣，會即時短信告知卡主。

　　同事回復，沒有收到。我想，可能有些滯后，我也想，有沒有這個小伙子在退票后動什么手腳。總之，我只是個外地過客，不可能為了百十元回來找他的。

　　離開休息室上車前，我拿了一張名片。我說是為了之后需要轉車購票方便，也想留下一個聯(lián)系方式，萬一，好問詢一下。

　　順利地抵達成都。一天之后，小同事又微信說，沒有收到回款。這里，我取出那張銀行憑條再看，已經(jīng)完全地失望了。我覺得，就這一百多元，讓人蒙一次也算不了什么。我比原來的車票提前一天多到達成都，沒有耽誤工作，也算值得的。一次被蒙一次教訓，下次，遇到這樣的事情，自己辛苦些先看看具體情況，自己能辦的事情自己辦，也不會留下這種遺憾了。

　　雖然不是個什么大事，心里還是有些陰影。想到那個姓張小伙子沒多少頭發(fā)的面孔，有些憎惡。

　　騙人的人都是態(tài)度很好嬉笑著的吧。這嬉笑里也有一絲奸笑的吧。

　　3天之后，就在我準備扔掉這張寶雞火車站休息室經(jīng)理名片的時候，小同事的短信打消了我的擔心，改變了我對那個小伙子的看法。她說：票款退回來了，你出差回來了我還你。

　　我忽然感覺，一直以來對人的信任是對的，我不該產(chǎn)生那么多擔憂，我不該對一個誠實的小伙子產(chǎn)生這么多不合適的想法。

　　“小人”之心？

　　我本來是對社會無限信任的啊！是什么催生了我這么多懷疑呢！我好像面對著錯怪了的那個經(jīng)理小伙子，現(xiàn)在，是我臉紅的時候了。

　　事情過去快一個月了，看到這張名片，我的臉上仍然有一絲汗顏。

　　我對誠信的認識，像是經(jīng)歷了一個過山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