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我在鄉下小學校里教書。
我家的小花貓，不知從何處捕獲一只麻雀，幸虧我及時發現，才從貓口里救下了它。看上去它更像一只雛鳥，除了在貓口里掉了一翎翅羽，身上倒是再沒有傷，但是他的眼睛里分明流露出恐懼和不安。
小麻雀肯定是好久沒有吃東西了，我想。我把小花貓鎖在另一個房間，然后在地下鋪了一張報紙，上面撒了一些大米，又用一個小盤子盛了一些水，放在報紙上。小麻雀呆呆地站在報紙上，不吃不喝——經歷了一次死亡的威脅后，它嚇傻了。
中午，八歲的兒子放學回家，看到小鳥，非常喜歡。他趴在地上，對小麻雀絮絮叨叨，說個沒完。小麻雀好像聽懂了這個頑皮的小男孩的安慰，吃了幾粒大米后，啄飲了一點水。
彼此熟悉后，小麻雀已不再緊張了。
為了防止小貓傷害小麻雀，兒子從床底下找了一個鞋盒為小麻雀安家。他怕捂壞小鳥，又用小刀在鞋盒上面開了幾個小小的.天窗，一切安置妥當，才安心地去上學了。
接下來的兩天里，小麻雀適應了這個新環境，漸漸活潑起來。兒子做完作業，也照例每每和小鳥絮叨一陣。為了防止小麻雀飛走，他從家里翻出新買的織毛衣的紅毛線，剪下一段拴在小麻雀的腿上，得閑時，牽著“遛鳥”。
那個星期五的下午，妻從單位來學校。不明就里的她，好奇地打開了鞋盒，小麻雀飛走了。
放學回家后，兒子一看沒有了小鳥，哭了。妻只好安慰他說，以后買個鳥籠再養一只小鳥，他才慢慢從傷心中解脫了出來。
學校操場后面有一個不大的果園，十幾棵蘋果樹下，我種了些韭菜、蘿卜、西紅柿等蔬菜，周末就在菜畦里侍弄。然而，那一天，我徹底驚呆了——
一只麻雀在高高的枝頭，被一根纏在枝上的紅毛線吊死了。
我呆呆地站在樹下，不敢抬頭望它——我從貓口里曾經救下的、兒百般呵護的小麻雀。
我無法責怪尚不諳世事的孩子，他是那樣的愛著這孱弱的生命；那根紅紅的毛線，就是怕失去它才拴上的啊，而今，它卻成了給小鳥致命上海的“兇器”。
頓悟：愛是在自由的土壤里生長的禾苗。人們在愛情、親情里，如果沒有了自由的前提，那種束縛著對方的愛，卻正是一種潛滋暗長的傷害。
我找了一根竹竿，從枝頭取下了小麻雀，把它埋葬在樹下，相信來年春天，它的如豆的眼睛就會在枝頭向我詮釋愛的真正內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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