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父愛一直沒有離開過我散文

2021-01-31 散文

　　我的父親，是一個貌不驚人的人。個子不高，瘦瘦的，沒有山般的偉岸，沒有樹的高大，倒像一株默默無聞的小草。一張狹長的臉緊繃繃的，很少見到展露出笑紋，鼻梁上架著一副寬大的近視眼鏡，顯得是那樣的不協調。可他在我的心中始終是威嚴的形象，有種敬而遠之的感覺。小時候，我總是用怯生生的目光偷眼看著父親，當父親轉眼看著我時，便趕緊將目光收回，情不自禁地后退幾步，生怕父親的眼神灼傷自己似的。

　　父親是個讀書人，骨子里涌動著一股傲氣，不甘屈弱，好臉面。但有時又表現一副自憐自艾的模樣。在那極度貧困的歲月里，面對孩子多，自己工資微薄，這讓柔弱的父親常流露出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覺。有時下班回到家，無緣無故地朝我們怒發火氣，然后背著手大聲教訓我們：“要學本事，長本事，要學會吃苦耐勞、自力更生的精神，這樣長大后才能混口飯吃。”每當此時，我們聽著父親的不停地訓斥，嚇得大氣不敢出，幾個瘦小的身子蜷縮在炕頭的角落里乖乖地豎著耳朵。

　　父親常嘆息自己沒多大本事，所以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我們姐弟四人身上，希望我們姐弟四個都能長本事，有出息，長大后能為他榮光耀祖，臉上增添光彩。因此父親很喜歡聰明伶俐有本事的人。

　　姐姐生得聰明伶俐，心靈手巧，稱了父親的心愿，深得父親的寵愛。而我卻天生愚笨，拙言笨語的，見了生人，就頭一低漲紅著臉，半天訥訥得說不上一句話來，自然父親不喜歡我。有一次，父親買了副羽毛球拍子。輪到我上場時，我一連拍打了三次都打不著球，父親站在一旁，臉色陰沉著，很不高興，對我投過來一副失望的神色，搖頭嘆息道：這孩子咋這么笨啊？

　　因此我常受到父親指責。可父親一說我，我就不服氣。其實我也是個十分敏感且自尊心極強的人，骨子里遺傳了父親的稟性，有一股不服輸的韌勁。父親越刺激我不行，我就越要爭強。父親好象是掌握了我的心態變化。有一次家里來了幾位遠房親戚。無意中說起我和姐姐，我當時也是興致勃勃側耳聆聽著他們的談話。父親一說起姐姐，臉上異放光彩，在親戚面前嘖嘖地贊嘆姐姐一番。輪到說我時，我以為父親會給我面子，沒想到父親苦笑了一下：“我這二姑娘，生來腦子反應慢，以后肯定比不上她姐姐的。

　　當時我的臉倏地紅了，心里泛起一股酸楚，原來父親一直對我另有偏見。從那以后，我堅定信念，無論做任何事，都很用心，都比別人付出更多的辛苦，并且暗暗給自己鼓勁：一定要超過姐姐，做個樣子給父親瞧瞧。

　　我從小酷愛讀書，作文寫得不錯，常被老師當作范文在課堂上讀，這讓我自卑感的心里得到一點欣慰。在上初中二年級的時候，隨著閱讀能力的提高，我對課外書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看一本書癡迷到常忘記吃飯的地步。家里藏書不多，翻來復去的就那么幾本，早已被我翻爛了。但當時我家住在小鎮上，條件差，沒有書店，要想買書就得去距四十多里的小縣城買。

　　那時交通很不方便，三四天才有一趟班車，所以小鎮里的人大多數辦事都是騎自行車。我心里多么希望父親能騎上自行車帶我去縣里買書啊。當我向父親說明了心事時，父親卻將自行車推到我面前，平淡地看了我一眼：“自己去吧，長這么大了，正好能鍛煉自己。”我平時膽子就不太大，況且去縣城還是第一次。雖說自己十六七歲了，但一個小姑娘家來回走好幾十的路程，心中直打鼓。父親毫不理會我的膽怯表情，轉身走開了。看著父親遠去的背影，不知怎的，那股不服輸的韌勁又上來了，我賭氣要做個樣子給父親看看。

　　于是，我果斷地騎車出發了。一路上，從山道兩邊深山幽谷里吹來的寒風，使勁地在耳邊呼呼地叫著，讓我的心里生發一種惴惴不安的感覺，腦海中想到那些黑面人劫持綁架的故事，越想越感到心砰砰地跳得厲害。我不停地使勁向前蹬著車，極力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有了第一次的勇氣，在返回家的路上，我的心情好了許多，不敢到那么害怕了。當天快黑時，我手里拿著書推著自行車走到大門口，看見父親站在那里朝我張望著，見我平安回來了，臉上露出難見的驚喜神色。那次去縣城的經歷，使我的膽量增添了不少。以后不論干什么，不管有多難，都毫不猶豫地一個人去完成。但對父親不愿帶我去縣城買書的事，一直耿耿于懷。總認為那是父親不愛我的表現，就是我因為我比別人笨。

　　當我看到別的孩子在父親膝下承歡撒嬌時，羨慕不已。于是，便聯想到父親那一副冷漠的面孔和不斷地指責，心里不住地泛起一股酸酸的感覺。

　　憑著堅強的韌勁和倔犟的性格，我從此不再去依賴父親。在高考落榜的那一年，無情的打擊沒有讓我灰心喪氣，我一直堅持默默地苦讀，終于榮幸地通過招工考試被一家事業單位錄取。當我得到消息告訴父親時，本以為父親會贊賞我一番，誰知他只是微微地對我點了一下頭，臉上依舊緊繃繃的。記得我上班一年后，有一次領導因為一件事批評了我幾句，那事我做得沒有錯，心中很是委屈，所以倔犟的我和領導爭執了幾句。這件事被父親知道后，竟然不問青紅皂白地數落了我一頓，罵我驕傲自滿，目無領導。當時我眼眶里直轉淚花。

　　工作三年后，由于某種原因我被調離一個偏僻的小鄉鎮衛生院工作。那個衛生院沒幾個工作人員，白天還算熱鬧，到了晚上就剩下我一個人孤零零地住在衛生院里。長長的走廊，黑燈黑火，寂靜可怕。夜深人靜時，聽著外面蟲兒吱吱地叫，心里生起無限惆悵。在那樣的環境下，我沒有退卻，一直堅守著度過每一個煎熬的夜晚。那種勇氣和膽量得益于從小的磨練，我不由暗自慶幸起來。

　　幾年以后，我終于熬出了頭，幸運地調進縣城一家醫院。剛進科室，因為自己是從鄉下來的，很多人向我投來一副鄙夷不屑的目光。但是不服輸的我開始晝夜加班學習，先后自考了專科、本科。第三年我又只身去外省市的一家大醫院進修學習。在進修的學生當中，我當時是年齡最大的，已經三十八歲了。我很珍惜這短短一年的.實習時間，當別人趁休息天和節假日去游覽景點時，我卻拿起書本匆匆地奔向醫院。在實習期滿結束時，我是第一個拿到理論知識和實踐操作合格證的學生。

　　回想二十多年的人生經歷，經過摔、打、滾、爬的一路征戰，嘗盡人生的酸甜苦辣，今天終于歷練成受人注目的佼佼者。每當我以堅定而自信的姿態行走在縣城的大街小巷時，深深體味到了當年父親對我的良苦用心，一種感恩之情油然而生。如果不是父親當年那么刺激我、鍛煉我，給我一種特殊的愛，我永遠也不會由“丑小鴨”歷練成現在的“白天鵝”。在那個艱苦的歲月里，父親養活我們一大家人是多么不容易啊！

　　幾天前，我看過一篇文章，其中一段描寫父愛讓我感觸深刻：父愛有時是復雜的、冷漠的、令人費解的、但又有點特別的。這段話真正詮釋了我的父親。其實父親對我這個笨拙的女兒從來沒有放棄過，從小到大一直用一種特殊的方式、特別的愛，默默地傾注在我的身上，只是我沒有覺察而已。

　　如果說把父愛比作山，我覺得父親給我的愛比山還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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