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在暗礁中前行散文

2021-07-14 散文

　　伴隨著清脆而響亮的鈴聲嘎然而止，那一刻，高考最后一科農知結束了。我飛也似的逃離了教室，為的是不讓自己陷入答案的唇槍舌戰中。我沒有理由相信自己是對的，就像沒有理由不相信別人是對的一樣。

　　從小學到初中一直擔任學習委員的我以為自己很優秀，以為自己能將所有的困難踩在腳下。

　　結果呢？第一次在中考志愿一欄就遇到了選擇的難題。中師？衛校？中專？……中師？衛校？中專？這三個詞反復地在我大腦中沉浮。雖然正值春末夏初，氣溫并不高，但這三個詞把我旋得全身燥熱。三個進出口怎么辦？怎么走？一旦選擇了一個出口就意味著同時堵上了其它的兩個出口。選擇愛好吧，于是在志愿欄內我慎重地寫下了“中師”。

　　中考分數線公布的那天，第一次知道年少輕狂的我跟一千三百多人同擠獨木橋，為搶占那四十個中師席位，被狠狠地擠到了橋下，卻遠遠地超出中專、衛校的錄取分數。傷心的淚水、傷痛、失落、彷徨像決了堤的洪水都一齊向我襲來！我苦苦地掙扎、掙扎、再掙扎……

　　我的自尊、自信和所有的驕傲，傾刻間都已被擊得粉碎，被河水沖向了深不可測的大海。此時方知山外有山，樓外有樓！

　　整理行裝，回我的山旮旯，跟著爹種地去吧！

　　三年的初中生活就是跟小我兩歲的弟弟一同靠著干菜、稀飯拌米飯熬過來的，家里實在沒有那閑錢供我上高中了。初中校長和班主任一齊來到我家，對我父親說：“多少人考不上高中還得交借讀費去讀，你還不讓你女兒去上高中？沒有錢就想想辦法吧，真的太可惜了！”站在一旁的我多么心有不甘，多么無奈，淚水在眼眶里打轉。但我能體會爹的心情，他肯定比我更難受，因為我是恢復高考后在那個大隊第一個考上高中的女孩。可是爹很小的時候爺爺奶奶就多病，十三歲就挑起了全家六口人的生活重擔，結婚后母親又時常在病中度過，我確實沒有理由再拖累爹！

　　可是爹動心了，籌錢、借錢！爹終于湊夠了六十元的學費和生活費，把一大疊零零散散的六十元錢用紙包好，裝在一個蛇皮袋，再裝上媽給我炒的幾罐咸菜、蘿卜干，穿著藏青色的咔嘰上衣和一條被洗得泛白的灰褲，領著從未出過遠門的我來到新的學校，學校高中部已經開始正式上課了。這是我十六年來第一次走出大山，走進縣城，雖然第一天上高中就被班主任批評“都已經上課了，怎么才來報名？”但心里還是暖暖的。

　　為了我，為了我們這個家，僅僅五十出頭的爹，背也被壓彎了，煙也戒了，額頭的皺紋也更深了。我不知道父親憑什么支撐著他那本就瘦弱的身軀，也許只能歸結于別人對我們姐弟幾個贊美聲給了爹一份執著的信念吧。

　　高一的下個學期結束后，學校要分文理科。雖然是兩個進出口，但我憑借高一抽考數、理、化皆進年級前五的優勢，天平不用試就已偏向了理科。雖然政治是我的致命的弱點，因為文理都得考政治，所以它根本加大不了我選擇的難度，阻止不了我選擇的腳步。

　　可是高三第一學期快結束時，我又遇到了人生的另一道選擇題。

　　考試前老師告訴我們學校要成立一個農專班。留在三班，還是去農專班又成了橫亙在我眼前的兩個進出口。

　　左邊有我們全班集體聯名要求調換但未換成的談色飛舞、趨炎附勢的班主任兼語文老師；右邊有畢業后可以直接分到政府部門的誘人工作，我的思想天平頓刻偏向了右邊。右邊要面對從未謀面的兩本厚厚的新課程《農業基礎知識》和《病蟲害防治》，在短短的時間內，要補學這兩門課程談何容易？左邊有我喜歡的英語和生物，傾刻間我的思想天平又偏向了左邊。

　　就這樣左邊、右邊、左邊、右邊……天平在瞬間就像小朋友玩翹翹板似的`翹個不停。

　　天灰蒙蒙的，云層厚厚的在天空徘徊，壓得人喘不過氣來，連樹上的鳥兒也屏住了呼吸，只是在樹枝里你瞧瞧我，我瞧瞧你。它們也不知道是雨后要晴，還是晴后要下雨。它們也只是對我笑笑，卻解決不了我的難題。

　　我不想一直面對班主任歧視的目光，最終選擇了當一名逃兵，逃離了我心愛的三班。別了我的三班！別了，同桌！別了，我心愛的生物、英語！……

　　來到新的班級體，一切并沒我想像的那么順利。首先課本就是個問題，學校原先的承諾，說一個月后有新的課本卻成了空頭支票，因為專業書的稀少，向別人借也是個大問題。六十多名補習生的教學進度，把我們三十多名應屆生壓得喘不過氣。想回原班卻落下了英語與生物的進度。《我多想唱》中的“我想唱歌卻不敢唱，小聲哼哼還在東張西望，高三哪還有閑情唱……”只能在夢中回蕩。努力，努力，再努力！盡量縮小與補習生的距離，為的只是在７月７、８、９日能夠見證奇跡！

　　奇跡并未發生在應屆生的身上。三十多名應屆生全軍覆沒，我這應屆軍中排名第二的當然也不例外。

　　驕陽似火，燃燒了我們的身心，焚燒了我的斗志，當９日的最后一陣鈴聲響過之后，烈日已把我們燒得遍體鱗傷、奄奄一息！

　　我最終又回到了大山深處。時間是傷痛的愈合劑。無論遇到多大的暗礁激流，只要地球還在，冬天去了，春天還會隨之而來。于是我寫下了：

　　花兒既然已經開過

　　就讓它凋落

　　因為逝去的根本無法挽回

　　正像歷史，不容修復

　　逝去就逝去吧

　　珍藏用懵懂的純真所結的果

　　不要沉迷于痛苦的迷惑

　　流星雖美

　　轉瞬就從天際悄悄滑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