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碎了優美散文

2021-07-01 散文

　　此刻，當我說起夏天，夏天已經碎了。

　　有些東西碎了，反而比它完整時還要引人注目。比如一面破鏡，又比如破碎的愛情，還有破碎了的希望。嘩啦一下，碎了，這是很疼的，正是這種閃閃發光的疼痛，讓破碎的愛情成了經典，又讓破碎的希望變成一把斷弦的琴。

　　而夏天不具備這種悲劇性。夏天沒有痛點，沒有眼淚，只有旺盛外溢的熱情。變碎了的夏天有一種獲得解放的輕快，那是蜂群沖出蜂巢去吮吸每一支花蕊的感覺。千萬只蜜蜂擠進秋天，它們嗡嗡地笑著，在千萬對蜂翅的煽動下，夏天的熱情不但得到釋解，還得到了放大。

　　四個季節中，夏天最性急，油菜花金碧輝煌的春天，它就開始出發，開鐮收麥時，夏天跑了起來，而當“小暑”、“大暑”依次出現，預告夏天將要結束，這時夏天已經收不住腳。節氣只是預告，不是一道墻。夏天越跑越快，一下就跑進了秋天。夏天的手緊箍著秋天的脖子，夏天的眼點燃了秋天的裙擺，當秋天初始，到處看到的，都是夏天的影子和影響。

　　它是蘋果、柿子、草莓、葡萄，一只只，一粒粒，一嘟嚕一嘟嚕地，掛在風中。它是蟬聲、蟈蟈叫、青蛙的聒噪，一聲高過一聲。它是滿地的野雀、滿枝的樟樹果子還有滿天的風箏。眼躲不開，路躲不開，輕薄的衣衫也躲不開。

　　它不是一個吻，是文學作品中吻遍了全身的那一百個、一千個的吻，如歌般的，也是炫技式的，吻著秋天。

　　這是很棒的制度設計：季節的輪轉，中間隔著的，并不是蒺藜、鹿砦、護城河或雷區。自然的法則鼓勵任性，鼓勵穿越，鼓勵自由走訪，鼓勵恣意的'奔跑。這不是偷渡，不是私闖，不會舉牌叫停，更不會遭到法律的阻截與懲辦。不待秋天說歡迎，夏天奔跑著的雙腳已經在秋天的地皮上踩踏出輕塵。無需預約，無需叩門。這是無比自然的事，就好像宣紙鼓勵一滴墨汁的自由洇散。

　　夏天的碎片亮晶晶地流入秋的河道。它們從四面八方流來，從很短很透的女生的夏裝，從路邊排檔喝空了的啤酒瓶，從街心廣場的噴泉，從悄然變色的槭樹葉出發，帶著那些色彩、氣息、膨脹的心思，還有那些含著教唆意味的觸及，闖入秋天的舞臺，演完了自己的最后一幕。猶如一朵花，開了，很過癮地開放，接著就是一層層的花瓣咣咣當當掉下地，毫不遺憾，也毫不遲疑。夏天謝幕了。這時我們才看到“秋風起兮白云飛”。須加注釋的是，云其實不白，天空也不見歸雁，但在理論上，這個時節應當是秋高氣爽，而大雁排成人字正掠過我們的頭頂。理論的妙處就是在我們抬頭時，說服我們相信，在灰蒙蒙的云層之上，真的有一隊南飛大雁。

　　由于夏天的深度介入，秋天仿佛是從高音區開始。夏天早已算計好，它選擇在高音區倒下，倒在鏗鏘的旋律里，倒在熱鬧無比的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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