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朧，星光全無，無垠的天空，一輪圓月懸于山頂，顯得孤零零的。雖已是淺秋，氣溫仍高得厲害。常說月色皎潔，普照大地時，地上積水空明。許是環(huán)境差了，如今的月亮色澤略微灰暗，全然不似記憶中的模樣，心便愈發(fā)懷念舊時明月。
小時候，夏夜若是無云，必會是繁星滿天。夜空深邃的帷幕上，顆顆調(diào)皮的星星閃著光，靚麗得很。而月亮總是姍姍來遲，愣是不做先鋒官，讓星星占了先機(jī)；而她優(yōu)雅地坐于山頂時，星星已開起宴會，好不熱鬧。若是月亮此時幡然醒悟，急速前進(jìn)，夜空便很快是她的天下。但令人失望的是，她不慌不忙，行得緩慢，對于“霸占”夜空的虛弱毫不在意。確是個怪異的姑娘！
鄉(xiāng)下人由于下午要進(jìn)山干活，故而回來得晚，飯吃得也遲。晚飯過后，已是八點有余，家里人嫌屋里熱，便各自去尋涼快。我許是年紀(jì)小的緣故，沒有主張，常常是跟隨長輩。我奶奶歡喜去家旁邊的一塊水泥坪上，與村里人一同聊天，乘涼。而我偶爾便跟了去。
水泥坪上日間殘留的熱度已散了，坐在上面，頗覺涼爽。奶奶們聊著地里的生產(chǎn)，生活的瑣事，不時笑聲飄蕩。而我無所事事，亦無同齡伙伴玩耍，便望著夜空，聊解無聊時光。
此刻的夜空比之夜幕降臨時愈顯繁華。有些星星干脆在銀河兩岸辦起了夜市，而地上人仿佛能聽見商販叫賣聲；而有些則偏居一隅，成勺狀站著，怪有趣的。但最是吸引人的卻是已懸空、散皎潔光的月亮。她似一高貴公主，俯視眾星，氣質(zhì)冷然；又似一柔情少婦，眾星環(huán)繞，魅力四射；但她終究只是一安靜純潔的少女，靜靜聆聽心靈的呼喚。此前的她似無志少年，不爭光輝；此刻依然追求自我，不與億萬星爭艷。星星固然數(shù)目繁多，卻散亂得很，即使有成章法，所散發(fā)光芒仍然有限。月亮雖孤身一人，卻無比集中，不經(jīng)意間，世間便被如水月光所撫摸。對于我而言，星星常常讓人眼花繚亂，而月亮有美美的'視覺享受，又不似太陽刺眼。我想，我是喜歡月亮的。
但那時的我懵懂無知，便信了他人，以為真有天狗來吃月。只是每當(dāng)我看著夜空時，月亮雖然模樣不一，卻總是一襲白裙，從容淡然，端莊典雅，全然不似有危險靠近的樣子。我的信仰便不堅定了。至后來，便以為這是和猴子撈月一般的無稽之談。
夏日的夜里，月亮不僅是美麗的存在，也實用得很。鄉(xiāng)下的夜里到處都是漆黑的，仿佛一旦踏入黑暗，便出不來了。而有些活計卻會夜晚去做，或是因為白天不便進(jìn)行，或是因為白日太忙而無時間去做，比如到渠里捕魚，或者引水至田里。這時候，一輪明月便是最好的光明源，勝于手電，方便且不耗能。但月亮畢竟不是太陽，散發(fā)的光芒確是偏暗，若是不小心，踩到蛇或水坑也是可能的。夜路，終歸是有危險的。
而我在家時，年歲過小，這樣的夜路其實幾乎沒走過。至于是否有黑影搖曳在路的前方，或者有女人的聲音在黑暗里想起，甚至是有人喊起自己的名字，就不得而知了。不過在外面的日子，夜里閑逛的事倒做了不少。而城里的夜晚是燈光的海洋，沒有燈的地方卻是連月亮也照不到，黑得很，因而鄉(xiāng)村的那種味道是無法品味到的。
偶爾想家的時候，望望天，也會想到古人對于月亮的情思。古人之于月亮也是寵愛有加，常被寄予濃濃思鄉(xiāng)情。白居易《泊船瓜洲》有“明月何時照我還”之千古佳句；李白亦有《靜夜思》之千古流唱，一句“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xiāng)”道出了許多游子之心。類似的詩句很多，只是上學(xué)時沒認(rèn)真背，如今忘得七七八八。我想，每一個流浪的游子，不經(jīng)意間的仰望夜空，而皓月正皎潔，心便不免遺憾。但不如借東坡之言“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來聊表祝福。鄉(xiāng)音既在，思念長存，即使只能共看明月，亦是一種慰藉吧。
即將遠(yuǎn)離家鄉(xiāng)的我，遙望這明月，心卻不太傷感。月雖不復(fù)以往皎潔，卻仍是故鄉(xiāng)的月。她伴著我成長，予我美，予我溫柔，甘愿作我思念的寄托。只是流浪在外的時候，并不喜歡看月，大抵是月常殘缺的。雖說不應(yīng)有恨，只是心不夠豁達(dá)，略有愁思也是正常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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