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夜色隨著大巴車狂奔馳騁，我的思緒隨著車流浮想聯翩。思念的情節悄悄涌起，想起了家鄉的渡河，那母親一般的河流……
一
我是一個隨渡河長大的孩子，渡河的水似母親的乳汁哺育著我成長。
三十二個春秋我一直在渡河母親的視野內。小時候母親下河槌衣，我就跟在母親的身后，那清澈的小河水，像極了母親那善良的眸光。母親掄起的棒槌濺起的水花，劃起了一道明亮、美麗的線條。“啪、啪、啪”，有節奏的槌衣聲此起彼伏。兒時的記憶里，母親的槌衣聲是最美妙的樂章。
那個時候，小鎮還沒有盛行自來水，我們家的水都是父親從河里挑，清澈的河水甜絲絲，解渴養人。父親的水桶裝滿水足有一百多斤，渡河離大堤至少有二三十步臺階，挑水很吃力，父親挑著兩大桶水悠悠拾級而上，一路灑下的水流如一道彎彎曲曲的五線譜，記憶里唱響了一首童年的歌謠。
小鎮在渡河的東面，向陽鄉在渡河的西面，一條幽長的大堤把小鎮和渡河相隔。
清晨，小河的西面馬達在歌唱，趕集的、賣菜的、購買農藥化肥的相繼過河，渡船便忙碌起來，浪花滾滾，在發動機的咆哮聲中卷起白色的水花。
渡船很大，滿載幾十人。我時常隨小姨過渡河，我非常喜歡坐船，遙望山清水明的遠方，賞渡河薄如絲紗的面龐，看清澈見底的沙石，聆聽河流嘩嘩的天籟之音……
二
我在小鎮的渡河中學，那是小鎮唯一的一所中學，學校操場靠近河邊，有兩個足球場一般大。
與渡河毗鄰，渡河寬廣，水流喘急，旋轉的漩渦不時發出咆哮聲。此地段水域是渡河最深、水流最急、水勢洶猛的地方，學校明文規定，禁止下河游泳。
操場邊緣在河邊有一片濃密的甘蔗林，甘蔗林茂密叢生，幾個人躲在林子里外面無從看見。
許多逃課的學生，有時躲在河邊玩耍，有時藏在甘蔗林里讀小說。八十年代流行瓊瑤熱的時候，風靡校園，他們陶醉在言情小說的海洋里。
夏日黃昏，校園操場是乘涼、散步的最好去處，草坪綠色如茵，河邊的晚風，輕輕吹來，柔柔的，軟軟的，似母親的手在輕拂著。躺在毯子一般的草坪地上，舒暢自在，妙不可言。夜色掛上了簾幕，漁火閃爍，燈火隱約，天上滿天的星光眨巴著眼睛，聆聽著大自然的音符，那此起彼伏的水濤聲，如一首婉轉的琴箏，輕輕撩拔著我的心弦；仿佛有一種心靈的呼喚聲，仿佛母親的搖籃曲，輕輕撩撥著我的心弦，我輕輕地入眠……
三
我每天來來去去從家往返校園，走在幽長的大堤上，近距離徜徉母親河流的容態。我家距離河畔僅僅一里之隔，我和幾個好友同窗一會就到了河邊。渡河夏季是天然的浴場，太陽剛剛從河心躲進河盆時，大人攜帶小孩，青年男女三三倆倆來到河邊，小河立刻沸騰起來，小河邊人頭攢動，只聽“砰、砰、砰”的跳水聲，一個個優美的魚躍，一個猛子就扎到了河中央。
母親從不讓我學游泳，我學游泳還是初中的時候，我的'幾個同窗好友都會游泳，夏天我們一起放學自然就想到了游泳。小何的泳技最好，我當時剛學，只會狗爬式，還經歷了一次讓我刻骨銘心的險情。那一天我本來只在河邊上游，開始練習仰泳，仰望著藍天、白云，一朵朵白云悠閑飄逸著，我的心也隨之飄逸了，未曾覺得慢慢游到了河央，我以為還在岸邊，想站立起來，試了一下，腳下沒有底線，人開始下沉，不斷地下沉，恐慌之下，眼前一片黑暗，驀然求生的欲望讓我清醒了，一個深呼吸，一個加速猛子，一口氣游到了岸邊，心怦怦地狂跳，虛驚了一場。
四
家鄉的渡河最為熱鬧的一天當屬端午節，農歷五月初五，這一天為紀念屈子汨羅江一躍而舉辦一年一度的龍舟賽，這一天千里大堤人山人海、摩肩接踵，不管大人小孩男女老少爭先恐后前來觀看。賽道從我家附近的河道一直延伸到中學的河道，直線距離長達10里路。規定四輪后進入沖刺決賽，一時間鼓樂喧天，鼓聲越來越密集越響亮，你追我趕，誰也不甘落后，盛況空前，整個比賽一直持續幾個小時才結束。
母親這一天也是最高興的一天，俗話說人逢喜事精神爽，兒女都回家過節，母親笑得燦爛笑得舒坦，臉上的皺紋漸漸地消融了。
五
天有不測風云，我32歲的時候，母親與世長辭了。她老人家安葬于風光秀麗的風水寶地快活嶺，與娘家人團聚了。
每年清明時節我開車通往快活嶺，映入眼里的首先是渡河岸邊這十里長的油菜花海，花開燦爛，仿佛母親的臉龐浮現花叢中……
今夜夜色深深，我深深懷念母親，懷念母親一般的渡河，她永恒地留在我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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