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法師經典散文

2021-06-22 散文

　　上海人有一種叫法“老法師”。老法師的含義較廣，一般褒義時指社會閱歷多、知書達理、見多識廣、道行較深的人。貶義時則指見面一次或幾次，還是摸不透對方的脾氣秉性、處事風格，難以相處。

　　有幸認識了嚴姓法師，且稱“嚴法師”。

　　嚴法師今年五十又五，祖籍上海，幼年隨父母支邊到青海。與同是支邊的知青結識結婚生子，一呆三十年，年過不惑時才調回近滬之地。與妻同是出自書香門第、同是背景復雜、同是成分不好，于是相敬如賓、攜手風雨。嚴法師高堂健在，高齡卻安康，兒羽翼已豐，才華橫溢，供職外企。近已與一昔日同學交好，婚期在即。三代同堂，天倫融融，婆媳相處亦歡。

　　我與嚴法師認識在九七，僅止于見面點頭。零六去上海，逐步走進他的世界，交往多年，不敢言透，也算稍懂。醞釀許久，才敢下筆。

　　法師因成分不好，年輕時空懷對黨一腔忠誠，黨把他拒之門外。待到后來，黨在數次考驗后確認了該同志的赤誠后，決定吸納其入黨，而他卻因為對黨有了微詞和慵懶，婉拒了。但不影響他對美好的向往和對社會的.貢獻。

　　法師著裝上多為白色襯衫，外套西服，架一副眼鏡，頭發整齊，外表給人以清爽穩重之感。自小飽讀史書詩書、文學傳記，言語之間，群征博引、言之鑿鑿、卻無賣弄之意。加上注重禮儀，謙和有禮，偶爾幽默兩句，到哪里都會博得別人好感。

　　法師在青海時，干過車床，對機械有一定見解。后在供應部門供職，一直在社會上闖蕩，用他自己的話說：閱人無數。所以練就一雙火眼金睛，但凡與別人交流，過后總能對此人的性格、脾氣、層次、素質猜個大概。別人若是含沙射影的拐彎說話，他總是在下半句沒出來就能大體想到對方要表達的意思。

　　法師屬于老古董式的人。盡管不是黨員，從來不拿群眾一針一線，不貪共產黨一絲便宜。我初到上海，零六春節前夕，為表示敬重，略備薄禮，法師婉拒。法師生病，我前去探視，封小紅包，再次謝絕。他在滬為單位購置原料，第一次總會登門詢價，聲明不要回扣，只要質優價低。但凡采購，來往車費，從來不摻假，也不吃虧，報銷字據，往往出入不出五元。

　　一般上海人，去外地做客，帶幾塊大白兔奶糖，見人發倆。待到返程，大米菜油，母雞老鵝，無所不帶。若你去滬，一句“阿拉有事體格！”，實在沒法推開，請你下個雞籠一樣的館子，倆菜一湯，“儂泣撒！佛要客氣！”法師從不。但凡有客來，必須他做東請一次，或許源于在青海待得長的緣故吧？此次上海世博會，各路豪杰紛至沓來，法師用于招待朋友或前同事的個人花費不下三萬元，投入精力自不必說。單本人而言，去世博會不下十余次。何況法師親友之眾、結交之廣？

　　法師在生活作風上相當嚴謹。不要說會所、KTV，即便是桑拿，一般不進。但凡客有所需，夾了包，請客自進，自己大堂等待，待得客興盡，帳已結清。我到上海，第一次暢談之際，彼此不算了解。法師即鄭重告知：社會繁雜，理解應酬或逢場作戲，但不可帶雜人到我們住所。

　　法師為人嚴謹，不愿落人情。但有困難時，從不言借。去年買房，經濟告急。跑銀行借貸，手續不全，陸續半年，才告完結。我欲相助，婉拒。后坦言：德國、美國、香港都有發小或親戚說要資助，都被拒絕。他的這些親朋，我都聽他陸續聊起過，還有一發小在浙江，資產幾十億。我私下想，憑法師平時為人，借個一千萬不會是難事，確實不易！但有他人有急時，卻不猶豫。去年駕駛員途中車壞，現金不夠，冒雨打車送去，回頭只要借的錢，打車費一分不肯收。

　　法師平時教我許多，摘抄一二，且稱——法師語錄吧！

　　“蒼蠅也是肉”。當我有些小不愿為之時，法師對我說。

　　“要從字縫里看文章”。關于時政新聞背后，領會新聞的真實意圖。法師說。

　　“股票是好東西，你接觸了，關心了，你就會關心國家經濟走勢，財政動態。”勸我下股海玩玩時說。

　　“有時要做蚊子，叮一口就跑。”當股市低迷時對我說。

　　“長遠來說，女人要工作的，和錢無關。如果一個人脫離社會超過五年，他就是廢人了。”妻子下崗，我征求他的看法，法師如是說。

　　“多學點東西，對自己沒有壞處。需要時就能體現了。我打算退休了學英語。”當我在電腦上玩游戲時，法師勸我說。

　　“你是演員。你要充當家庭的潤滑劑，必要時可以有善意的謊言。”當我的母親和妻子有矛盾時，法師對我說。

　　“年輕時的頹廢很可怕，到我的年紀，你會知道你荒廢了大好機會。”當我覺得工作不如意時，法師對我說。

　　“授人魚不如授人漁。你看是幫他，其實在害他。”但我我經常借錢給一個表弟創業，他老是資金周轉不來。法師對我說。

　　法師原來身體就有毛病，胃不好，輕微腦梗，去年體檢，查出肝上長瘤，今年又發現兩個。

　　好人平安！法師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