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林的背心散文

2022-09-24 散文

　　夏天的城市像極了鍋爐房，馬路上騰起了一層層的熱浪。街邊的高樓上的空調(diào)外機呼呼地向外釋放著熱氣。坐在里面或休閑或辦公的人們一幅昏昏欲睡的樣子。馬路上，車來車往，擁堵不堪。十字路口的紅燈亮了，車和人就擠成一團，車中的人不時賭氣似得沒完沒了地按著喇叭。“媽的，快點啊。”有人將腦袋探出車窗，看架勢，恨不得將紅綠燈打破，“你不怕熱么，我去，快搖上車窗，冷氣都跑光了”坐在他副駕駛座上的哥們拉了拉他的袖子，他才又將腦袋縮了回去并搖上了車窗。交警重復著他的指揮動作，一腦袋汗水。

　　“沙沙沙”在馬路沿街的一角，傳來了掃帚在地面上艱難爬行的聲音。老林望望頭頂上的烈日，他的工作服早被汗水浸透，像是剛從水中拿上來一樣。“老林，我說，你歇歇吧，這么大把年紀了。”邊上的小風這樣勸導道，他是剛從名校畢業(yè)的大學生。"你也不必要這么賣力的，你看其實這街道也還算干凈罷。"他沖他笑了笑，并沒有說什么，繼續(xù)清掃著馬路。可天氣實在熱得不行，他終于摘下了頭頂上的帽子，露出了那滿頭的白發(fā)。他的頭開始發(fā)暈，小風貌似發(fā)現(xiàn)了他的吃力，邊上去扶著他，坐在街角的花壇邊。“喂，老林，你不行還是別硬撐著了，實在不差這一天的錢的。”此時掛在旁邊一座大廈上玻璃幕墻外搞裝修的小宋也在上面開始勸解。他擺擺手，又看了看那條在街邊的住滿貧困兒童的巷子，幾個破衣爛衫的小孩不時地跑出來，又跑回去。馬路上依舊車來車往，擁堵不堪。老林將濕透了的外套脫了，就是穿著背心，把外套暫時放在花壇邊，繼續(xù)開始掃了起來。沙沙聲雖然開始變得輕微，卻沒有中斷過。

　　這時，一輛豪車在他們邊上停了下來，重車上下來一個穿著背心的高個子，下面穿了沙灘褲。腳上拖了拖鞋，手上的蘋果手機外面卻套了三星的手機套。從他副駕駛座上又下來一個高個子，大熱天卻穿的西裝革履的，在“背心”邊上點頭哈腰。“你們都停停，這是新上任的衛(wèi)生局張局長，到這里視察工作的，你看，局長大熱天冒著烈日來視察工作，充分體現(xiàn)出他能與下屬同甘共苦的心態(tài)，大家更要賣力地干啊，爭取讓我們的城市更加的美麗干凈整潔。”他說完這些，局長咳嗽了幾聲，像是準備發(fā)言，于是“西裝革履”立馬停了下來。結(jié)果局長只是朝地上吐了口痰，然后用眼睛示意他繼續(xù)。他整了整西裝的領子，又發(fā)覺天氣實在是太熱，領子上全都是汗水，黏糊糊的。他從車上拿下一瓶水，一瓶綠茶。把水遞給局長，但見“背心”擺擺手，又指了指那瓶瓶身上掛滿水滴的綠茶，他立馬會意，將綠茶遞上去。

　　老林他們都低著頭，不說話，像極了幼兒園的小孩子，在等待著一位嚴厲的老師的批評指正。“背心”用眼光掃了這些人，而此刻他們忽然發(fā)現(xiàn)周邊圍了也圍了一群人，大家都還沒見過這座城市新上任的衛(wèi)生局局長呢！心里都紛紛贊嘆政府的保密措施做的真不賴，舊局長下臺了居然還不知道，不過這也充分地保護了下臺官員的自尊心，維系了泱泱大國五千年官官相護地剪不斷的如臍帶般的傳統(tǒng)。“背心”看見大家都用敬佩的目光看著他，不過不一會兒又看見了一些異樣的眼睛盯著他的背心和老林的背心，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和一個清潔工撞衫了，他干咳了幾聲。然后慢慢張開了嘴，此刻，現(xiàn)場安靜極了，按喇叭的也不按了，罵街的也不罵了。人群中有人立刻拿出了紙筆，沒有的，就立刻去邊上的小賣部買紙筆，小賣部的老板大發(fā)了一筆。

　　局長要講話了，大家都滿懷期待，希望記下幾句至理名言，然后幫著傳頌千古。“那個老先生，叫什么？”他指著老林。“他叫老林。”小風一臉殷勤。“哦，老林那，這個上班的時間不穿工作服，那就是你的不對啦，我知道天氣很熱，但工作有工作的制度，你知道么？你看，我這么熱，不也出來巡查么？”他用把背心從領口拉上，擦了擦臉上的汗水，腳趾頭又在脫鞋上磨了磨，發(fā)出嘰嘰嘎嘎的聲音。“所以，今天，我要殺一儆百，老林，你以后就不用來上班了，算是對后人的一個警戒。不過，看在你年老體弱，今天的工資還是照常結(jié)給你吧。”他說著從“西裝革履”兜里摸出一張一百塊錢，扔在老林腳下。老林嘆了口氣，沒說什么，邊上的人卻紛紛投給局長以敬仰的目光，“可是，局長自己不也穿著背心么？”一個戴紅領巾的小朋友用好奇的目光盯著“背心”，局長立馬鉆進車里。那車鳴了聲喇叭，眾人讓開一條道，歡送局長，那車便一溜煙跑了。

　　老林在邊上的雜貨鋪里用今天的工資買了一大堆冰棍，往那條住滿貧困兒童的小巷子里走去，他的背心此刻已經(jīng)跟洗過的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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