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比我高幾屆，我剛上學那年，她已經五年級了。我讀二年級的時候，她進了初中。那年，我們班上很流行淘舊書。這些舊書其實都不是什么課外書，是高年級的課本。我們那個年代出生的人，大多有哥哥姐姐，所以弄這些書很便宜。他們有的拿來是為了作業時不動腦子，有的是看里面的插圖和故事，有的是純粹是炫耀或當廢紙折方寶。看著他們早讀時都拿出來念，春天，冰雪融化，種子發芽，果樹開花。我們來到小河邊，來到田野里，來到山岡上。我們找到了春天。我羨慕極了，當天就回去翻箱倒柜地找姐姐先前的語文書。可惜時間久了，低年級的書大多丟失或者當作草紙了。只有幾本高年級的語文和歷史，我保存了下來。
回到學校的路上，我一直念想著同桌春紅那本書的插圖：農民叔叔扛著鋤頭在田野耕地、播種、施肥、澆水，路旁還有拖拉機，果園里的桃花、蘋果花、海棠花燦爛似霞。想著想著，一種占有的欲望油然而生，我真想把它弄到手。春紅已經來了，她手里正拿著他哥哥的語文書在看別人跳繩子。春紅很調皮，像男孩子，脖子上還帶著什么破珠子。她識不了幾個字，我知道，那樣的好書留在她手里是浪費了。我撂下書包，找到了她，胡春紅，你能把你那書給我嗎？盡管書的邊沿已經破損，沒有了書皮，書內甚至還有蠟筆亂涂一氣的畫兒。她看著我，好像很吃驚，或者懷疑我大腦有問題。畢竟男生向女生討東西是一件很丑的事情。春紅說，我不干。我說，我把書和你換。她想了好久才問是什么書。我是舍不得拿什么語文書來交換的，惟一的只有歷史了。我和春紅商量好了，第二天交易。
春紅果然沒有食言，書終于到了我手里。我就迫不及待地看了起來。《烏鴉喝水》、《狼和小羊》，《驕傲的大公雞》。再到后來，我認識更多的'字了，就找來姐姐留下的語文書提前讀了。有些課文的印象很深，如《小英雄雨來》、《半夜雞叫》、《畫雞蛋》和《凡卡》。那時二爺在省城的一所小學，沒退休，父親去的時候帶回了不少好書。我清楚地記得有《清明》、《十月》、《收獲》、《啄木鳥》、《當代》等大書（我不知道那是雜志，反正比課本大一些），我簡單地看了一些，可惜文章太長，有些字還不認識，也就沒有閱讀的興趣了。后來就統統折了方寶，或者當作垃圾變賣了。現在想想實在是烏龜吃大麥———糟蹋了。以后帶來的只有《天方夜譚》、《小布頭奇遇記》、《比諾曹的故事》了。
一次不知為什么事情，春紅翻臉了，她要把當初的歷史書給我，非得讓我把那本語文書還給她。那書我早就弄掉了，連渣滓都沒有了。她討了好幾回我都說沒有，她說我撒謊，是不愿意給她，就動起了手。她個頭比我高，打架比我厲害，我一下就被推倒了。在倒地的那一瞬間，我順勢拽斷了她脖子上的珠子。珠子灑了一地，有的滾進了溝里。她說不會放過我，除非賠她的珠子和書。幸好她的哥哥出來解了圍，我才躲過一劫。前年我結婚，房子裝修的材料全在她那買的。她說和我是同學，不會宰我的。但最后我還是吃了虧，她也總算報了“仇”。
現在，小外甥讀四年級了，也喜歡看一些書，但大多是童話和寓言故事。也許感覺不過癮，每天晚上，他總是在我的書架上找以前舊版的語文書看。看著他那陶醉的樣子，我不禁想起了小時候，想起了舊書，心里就多了份溫暖和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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