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他放牛娃似乎不太合適，因為他的年齡恐怕有三十多歲了。但實在找不到一個名稱稱呼他。姑且就先用“放牛娃”代替一下。
記得小時候，我最怕他。每次我去外婆家總要經過一座石板橋，他就在石板橋那邊放牛。一見我，他就齜牙咧嘴，張牙舞爪，嚇得我沒命地往回跑。從此，童年的印象里就添了一張魔鬼似的丑陋面孔。
九年前我又碰到他。那是在一次宴席上，雖說這次未張牙舞爪，但那張臉我看了就討厭。還未開席之前，眾人都聚在一起有說有笑，只有他兩手藏在衣袖里蹲在墻角，用一雙空洞的眼睛掃視著來來往往的人群，很是煞風景。開席了，人們都陸陸續續地入席。他竟也咧著嘴搶了個位子坐下，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盤子里的佳肴，還伸手碰了碰。“你干什么！”主人正好看到了這一幕一下子沖了過來，用手推了一下放牛娃。可能用力過猛，他一個趔趄栽倒了下來。他就坐在地上，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們這群人，竟咧著嘴哭了。那一刻，我怔住了。我忽然意識到他也是一個命運受害者，上天本來就已經很不公平，我們為什么還要在不公之上用歧視去另加不幸呢？這大千世界真的已經狹窄到容不下他的.地步嗎？我嘆息了一聲，分明地看見了他胸前無形的標簽在無限放大。似乎要沖破這個世界。
最后一次聽到他的訊息是在一年多之前。聽別人說他死了，睡在馬路上被軋扁了。我眼前陡然浮現了這樣的血腥場面。我聽得坊間人們的議論多是“真可憐，不過死了也好。”是啊，這個世界屬于他們的空間太小了。死或許對他們來講是幸福的。
在這個殘酷的社會，我們似乎有一萬個理由藐視瘋子的理由。而當我們得忘記體味優越生命的精彩之時，卻無疑地充當了抹殺生命的劊子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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