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91 靳綺雯
夕夕常說,即始終不能理解,像我這樣純種的寵物犬,怎么會是一條流浪狗。
其實我不是流浪狗。只是夕夕遇見我的那天晚上,我剛被媽媽從家里趕出來。
我知道是我自己不爭氣。從小媽媽就教育我和兩個哥哥,我們出身高貴--這從那些看家的土狗仰慕的眼神中就可看出來;因此我們要學的也該是“高貴”點的事:討人的歡心,向人類邀寵,做一條優秀的寵物犬。哥哥們已被練得很好,是媽媽的驕傲;而我----她最小的兒子,則令她頭痛不已。因為,我愛捉老鼠。
是的,捉老鼠,這是一件讓所有的狗都覺得低賤不屑為之的事。對爭寵毫無興趣的我,卻偏偏在這一方面無師自通。為此,向來優雅的媽媽沒少打我罵我;最后,在那個晚上她發現我又一次背著她咬死一只正偷糧食的老鼠后,她忍無可忍,把不成器的我趕出了家門。
于是在外徘徊的我遇到了夕夕。剛補完課回來的她看上去像個游魂,而她把我帶回了家。
我首先覺察到的是她的憂郁。到她家的第二天我便咬死一只老鼠,夕夕直摸我的頭夸我能干,接著把消息告訴她的媽媽,我則站在一旁沖那個嚴肅的女人使勁搖尾巴。我真的很得意:我可為他們家除了一害呀!沒想到她的媽媽嘴里竟吐出一句冷冷的話:“撿回來的狗也跟人似的--不務正業!”我一愣,扭頭看去,夕夕的臉變得蒼白,頭慢慢低下來,眼簾垂著,我看不清她眼里是否有了濕意。她就那么低頭站著,一語不發。一道不屑的目光射到我身上--是她媽媽的。我忽然想到一個詞,叫“同病相憐”。
后來我才知道,夕夕的憂郁,源于她不是一個好學生。夕夕的成績單上常有鮮紅的阿拉伯數字,且數值很小,這些數字讓她常受到猛烈的責罰。然而夕夕的確是聰明的。她的手很巧,做出的飯菜香氣撲鼻,折出的紙貓紙兔栩栩如生,她甚至會插花,她的房間裝點得很美很美。她是多才多藝的,如果不談書本知識。對了,她還會寫散文,文章和她人一樣憂郁,憂郁到考試用不上,盡管很美。
我漸漸開始了解她的憂郁了。我可以體會。有一天,她家來了位陌生人。全家都熱情相待,口口聲聲地喚“老師”。我看得出夕夕的熱情掩不住懼意。老師拿出兩張紙,又是醒目的紅色;一個本子,我認識那是夕夕的隨筆本;一袋精致的紙鶴。老師的憤怒展露無遺!安钌!”他說,“太差了!心思完全不在學習上,這寫些什么,做些什么!她拖全班的后腿呀!”夕夕的身子在顫抖,她的父母表情也在顫抖。我忽然間似乎回到了我被趕出家門的那一夜!我困惑了,狗們容不下捉老鼠的狗,人類的學校應該是明理的呀,為什么也容不下學習以外的人呢?盡管學習以外的她那么優秀!
在夕夕的眼淚落下之前,在老師和家長激烈的聲音中,我決定離開了。有沒有一個地方,能容下一只愛捉老鼠的狗呢?我決定去尋找。
按:本文為2001屆高三畢業會考之滿分(40分)作文,全文以寓言形式出之,構思新穎獨特不落窠臼,立意含蓄深刻具有現實針對性,敘述語言角度清新,心理描寫尤為細膩生動,人物形象亦相當鮮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