訪古雜記散文隨筆

　　鄂秋，晨色濕涼。

　　每次乘坐大巴，都會搶最前排靠窗的位子，最前面的位子最寬敞，靠窗則獨有一處美妙空間。

　　車子轉(zhuǎn)入陽面，陽光暖得車窗上起了細(xì)密的霧珠。很多人總是覺得在車中的旅途是最沒有風(fēng)景的但也是最有趣的，因為這些時候全部的時間都可以在電子產(chǎn)品中度過。車速漸穩(wěn)，熬夜的人們在晨光將起時睡去，司機(jī)一個人在踩踩放放的，發(fā)動機(jī)在木木得響。這是旅途中最早的景色。我清醒得在角落里旁聽這一切，從喧嚷到安寂，江橋漸起。

　　國道塵土飛揚(yáng)，深深草木在這個季節(jié)已經(jīng)不是新鮮的綠色。這樣荒涼的郊野，竟是我們要拜訪的地方。來時聽說古草店坊城坐落在水畔，本是荊楚的防御重地，今天它的碑排立在灰塵里，很不起眼，只寫著它的名字。也不奇怪，時間過去那樣久，云夢澤都經(jīng)歷了滄海桑田，連王民的魂魄恐怕都不會再回來看看了。

　　洛陽鏟的每一鏟土壤都可能有東周戰(zhàn)國的痕跡，地上地下層層埋了許多殘瓦陶片，大家都在田野里尋找那些帶有繩紋的，因為只有這些是古楚的物件。他們將它們小心翼翼的擦洗干凈放進(jìn)背包里，拍了照片插進(jìn)論文里，今后告訴親朋好友那是考古撿到的戰(zhàn)國的東西，被考古專家鑒定過的。然后它們從此被放在那里，遠(yuǎn)離它的城，千百年后就沒有人會知道它是楚國的城瓦了。而也就這樣，一批一批這樣撿瓦的人慢慢地瓦解了這座古城的殘跡，速度倒是比分解者要快上許多。中午的陽光照得人恍惚，我看見這里曾經(jīng)土沃魚肥，人丁興旺，陶罐滿盛，城墻堅固，人們平靜地繁衍生息。

　　“知道嗎，在國外呀，這樣的古代遺址都會建成一個很漂亮的公園，那些遺址啊都保存得非常好的，這兒啊，真是可惜了，這么大的城，就立個碑在這旮旯里，這還是個文物呢。” “你才不知道呢，我們這兒已經(jīng)在規(guī)劃遺址公園了，除了草店坊，還有那邊的楚王城，都會建成公園，到時候這就是旅游勝地了。”是的，人們會在土地上建起現(xiàn)代的城來還原一切，這些已沒有什么考古價值的古老土壤和殘瓦被永遠(yuǎn)覆蓋下來，考古者離開，游客開始在嶄新的建筑間行走，這片土地?zé)ㄈ灰恍铝恕?/p>

　　我想，其實我們行走生活的'每一片土地，哪一處都可以是遺址，哪一處又都不是遺址，因為我們生活的地方是不曾間斷地生長來的，它的生命就沒有停止過，就好像一個幾千歲的人，一歲的他和千歲的他不過還是他罷了。土壤是一代代生長來的，民族是一代代繁衍來的，文明也是這樣一代代傳下來的。華夏文明中像草店坊這樣的古城應(yīng)該很多，應(yīng)該還有很多連遺址都不被人們知道的小城，它們沒什么特別，都是最普通的磚瓦建筑，不像瑪雅文明的蒂卡爾那樣繁華神秘，不像古格王國的扎達(dá)土林那樣震撼人心，可是這種最普通的古城有著最頑強(qiáng)最不息的生命，那是悠遠(yuǎn)的文明，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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