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煙隨筆

2022-09-24 隨筆

　　之所以寫出這個題目，是因為我不吸煙的緣故。

　　許多年來我一直不吸煙，卻幾乎每天都要與一些吸煙者共處一室。每當吸煙者悠然自得地點燃一支香煙，自顧噴云吐霧，我心里總是有一種說不出的苦衷。

　　不吸煙者通常會對于煙味有一種本能的排斥和拒絕，然而在同一個房間里，面對吸煙者排放出來的煙霧，這種排斥和拒絕卻幾乎無濟于事，因為不吸煙者無論如何都不能為了不讓煙味進入鼻孔而停止自己的呼吸。當不吸煙者所處的空間被吸煙者制造的煙霧迅速占領之后，不吸煙者要么默默忍受，要么悄悄避開，要么提出抗議，而無論選擇哪一種方式，都是一種無奈之舉。一般情況下，我比較傾向于選擇避開的方式。避開，有時候是解決問題的一種最有效的方法。

　　數年前，我在另一個單位里上班。我所在的那個辦公室里一共五個人，卻有三個吸煙者，吸煙者在人數上占了優勢，辦公室便時常籠罩在煙霧之中。每當吸煙者聚在辦公室里噴云吐霧時，我受不了滿屋子令人窒息的煙味，總是盡可能地躲避出去。那時，另一位不吸煙的年輕同事正準備考研，一有空閑就在辦公室里忙著復習功課，不肯浪費一點時間，他不肯像我那樣躲避出去，總是把辦公室里所有的門窗全部打開通風，讓煙霧盡快散到外面去。到了冬天，外面天寒地凍，辦公室里依然煙霧騰騰，我還是照常躲避，而那位不吸煙的年輕同事為了既防凍又防煙，這時候竟然想出了一個匪夷所思的措施，他找來一根洗衣機上用的排水管，一端安裝了一個紙杯，正好可以罩在鼻子上，另一端從打開的窗口縫隙通到外面去。這樣，每當房間里煙霧彌漫時，他就通過這根管子呼吸外面的新鮮空氣。他的這個躲避煙霧的奇特裝置曾經作為笑談在單位里迅速傳開，引得不少人前來參觀。避煙避到如此地步，似乎有些滑稽可笑，但是我對此卻十分理解。

　　根據我的切身體會，不吸煙者對煙味的回避可能與自身的生理條件有一定關系。回想起來，我年輕時候有一段時間里也曾經吸過煙。朋友聚在一起，每人點上一支煙，夾在指間，叼在嘴里，噴云吐霧，覺得既新鮮又好玩。不過那個時候只是一種模仿和嘗試，并不是多么喜歡。后來，我發現自己的身體似乎并不適應煙這種東西，別人一支接一支吸得津津有味，我吸不上半支腹中就會有一種不舒服的感覺。有時候，一支煙吸不上幾口，就不愿再吸，任憑它在指間慢慢燃盡。由于我對煙沒什么興趣，與人交往時，我便很少給人敬煙，而別人給我敬煙時，我也很少接受。后來看了很多關于吸煙有害健康的宣傳，我似乎一下子找到了不吸煙的理論依據，于是干脆不再吸煙。進而又了解了被動吸煙的危害，便從心理上開始討厭煙味。

　　成家之后，家里有時候來了客人，我幾乎沒有敬煙的習慣。煙癮大的客人有時會忍不住自己掏出煙來。我馬上意識到自己的失禮，于是急忙向客人解釋自己不吸煙，請客人盡管自己吸。而這個時候，我雖然很不喜歡滿屋子的煙味，為了禮貌，卻既不能逃避，也不能開窗通風，只能默默忍受著煙熏，裝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樣子，笑臉以待，以盡地主之誼。

　　有相當一部分人認為，不吸煙的男人沒有“男人味”，我對此總是付之一笑。持這種觀點的人都是一些吸煙的男人，他們或許是在為自己吸煙找一個比較體面的理由。在我看來，有沒有“男人味”似乎應該由女人來判定，而不應該用是否吸煙來作為準繩；而對另一些人來說，吸煙者身上散發出的也許是一種“煙臭味”；況且，有一部分女人也喜歡吸煙，很優雅的樣子，有人會說她們“有味道”，有人會避而遠之。吸煙只是一種個人愛好和習慣，也可以說是一種精神依賴和身體需求。這種通過煙草燃燒釋放出的帶有懸浮顆粒的特殊氣體伴隨著呼吸而進入體內再排出體外的過程，既讓相當一部分人癡迷，又讓相當一部分人厭惡。關于吸煙有害的宣傳到處可見，關于吸煙有益的文章我也見過一些，雙方都說得很有道理。不管是有害還是有益，都是因人而異，吸者照常還在吸，不吸者依舊是不吸。有研究者發現，吸煙最大的好處是能夠調節人的情緒、撫慰人的心理。我在想，吸煙者在調節自己的情緒、撫慰自己的心理的同時，是否也應該考慮一下身邊那些不吸煙者的情緒和心理。

　　剛參加工作那段時間我在外地工作，每次回老家都是乘坐長途公共汽車，那時候在公共汽車上可以隨便吸煙，車廂里總是煙霧彌漫，大家也習以為常。為了躲避煙味，我選擇座位時，總是盡量與女性和少兒為鄰。有時候沒有選擇余地，遇到鄰座是個煙鬼，我無處躲避，只有扭頭蹙眉，抑制呼吸，整個旅途就會變得非常痛苦。后來，車上明令禁止吸煙，售票員也越來越盡責，這種文明規則讓我有了一種受保護的感覺，感到特別欣慰。可是，有時候有些人卻偏偏要漠視文明規則。有一次，我坐在公共汽車上，前排有一個人在吸煙，滿車廂煙味，售票員客客氣氣地制止了幾次，那人卻充耳不聞。這時候，坐在后排的一個漢子終于忍不住了，粗聲大氣地喝到：把煙滅了。吸煙者聞聲立即知趣地把煙滅了。我回頭望一眼那漢子，心里滿是佩服。看來，一些不文明的行為有些時候是難以用文明的行為制止的，大喝一聲往往是最管用的。

　　有時候，在一個煙霧彌漫的環境里待上一段時間之后，忽然走到一個空氣清新的地方，最明顯的感受就是呼吸一下子由壓抑變得輕松，心情也會隨之變得十分愉快。那一刻，我甚至認為，人在這個世界上生存，能夠自由而順暢的呼吸就是一種幸福。呼吸是生命的一種生理本能，一刻不會停息。在清新潔凈的空氣中，我們會很自然地得到這種幸福；而在充滿異味的污濁空氣中，我們又會很輕易地失去這種幸福。本來，清新潔凈的空氣是大自然對我們最無私的饋贈，可是由于種種人為的原因，這種饋贈卻經常被玷污，同時又不可避免地讓我們的呼吸變得緊張和困難。對此，不吸煙者的感受應該更加深刻一些，因為與吸煙者比較起來，不吸煙者的呼吸系統應該更加敏感一些，更加脆弱一些，因此，相應地，不吸煙者也會更加關注自己的呼吸，更加關注空氣質量。實際上，關注呼吸，關注空氣質量，就是關注自身的生存環境，關注自身的生命存在。

　　有人還說，不吸煙的人都有點自私。這話聽起來似乎有點兒道理，因為不吸煙者面對煙霧來襲時，確實太顧及自己的感受，非常不愿接受撲面而來的污濁氣息。可是在我看來這并沒有什么不妥，因為不吸煙者無論怎么顧及自己的感受，都沒有給吸煙者造成什么不便。相反，倒是一些吸煙者只顧自己噴云吐霧，一點也不顧及不吸煙者的感受，不知道這是不是一種自私。

　　我現在的辦公室原來有三個人，只有我一個人不吸煙。一開始，那兩位同事在辦公室吸煙時，我總是避開一會，等他們吸完了煙，我再回去打開門窗通風，他們也不當回事。后來，辦公室里又來了兩位女同事，非常討厭煙味，經常對兩位吸煙者提出抗議。我也加入她們的陣營，勸那兩位吸煙者不要在辦公室里吸煙，可是收效甚微。有一段時間，為了表明我和兩位女同事非常不喜歡辦公室里的煙味，特意在辦公室的墻壁上貼了一張紙，上書三個大字：無煙區。一段時間之后，兩個吸煙者竟然開始顧及我們的感受了，再吸煙時，會自覺到室外去，避開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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