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陰沉沉的，還沒有到5：00，辦公室的燈已經拉著了。看著對面的桌椅已經空下來了許久，建宏不由自主地站起身關了燈，隨手拉上門出去了。外面不知從什么時候已開始下起了雪，大片大片的雪花還在飄飄揚揚的灑下來，路上的雪已有1寸多厚。
街上的行人已經很少了，他緊了緊衣領，向家里走去。走進樓道，感應燈隨著他不緊不慢的腳步聲亮了又滅了。還沒有上到四樓，就看見自己的家門口有一個縮起來的黑影，他下意識地加快了步伐，這時一個人站起來了。他老遠就問：“你找誰？”
只聽那人囁囁喏喏的說：“我——我找——找趙建宏。”
走近一看，原來是他的小學校長兼教數學的孫老師。
“孫老師，您什么時間來的，怎么不打電話說一聲啊？”
“我——我來工夫不大，怕打擾你的工作，所以就在家門口等你！”孫老師說。
“快、快進來”，建宏一邊開門一邊說。
看著孫老師，他不由得陷入了沉思。當年，家里姊妹5個，加上爸爸常年有病，母親盡管起早貪黑的干活，可一年下來家里的積蓄要供經3個孩子上學，實屬困難。一塊半錢的報名費對建宏家來說簡直比登天還難，沒辦法，上到四年級的他打算退學幫助母親。恰逢孫老師調到小廟小學當校長，了解到情況之后，他先后3次來到建宏家，做母親的工作。當時母親淚水漣漣，不知說什么好。最后在孫老師的支持下，姊妹三個按時上學，學校免去了他們的學雜費，孫老師給他們買了本子，還用白紙為建宏訂了幾個本子，就這樣他順利完成了小學的學習任務。上了初中，孫老師又親自帶他去找了他的老同學王老師，每年王老師就出面和其他老師要來教學用書，讓他完成了初中的學業，并考上了師范。
對孫老師的感激他無法用語言來說，所以上學后每年假期他都要去看孫老師、王老師，就是參加工作以后，只要回家他都要去看孫老師。這幾年，由于單位事比較多，回家次數也少，見孫老師的次數自然也少得多了。
“建宏，平時單位忙嗎？”
“嗯，您說什么？”建宏的遐想被打破了，忙著為孫老師倒水。
“走，我們出去吃飯”，建宏說。
“不、不了，我們一天吃兩頓飯，我給你說完事就走，學校一攤子事呢！”孫老師說什么也不去吃飯。
沒辦法，建宏只得坐下來。
“我今天來是想找你給我辦一件事，你看我參加工作多年了，到現在職稱還沒有解決。其實我覺著也沒有什么，教學是一個良心活，可——可你也知道，家里鬧得不行。哎！”
“怎么，你的職稱還沒有解決？”簡直不可思議，他自己已經參加工作16年，老師參加工作也有20年啦！
說來話長，孫老師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你們小學畢業之后，我調到另一個村學去當校長，那里長期沒有廁所，加之學校后墻遭風吹雨淋已經快倒了，那天下午我組織學生拉土，我和1名老師放墻，準備將土拉出來建廁所，可是當我們將墻挖倒時，一塊土坷垃從外面飛出去，將1名在外面和爺爺放羊的孩子的'臉擦傷了，當時也沒有流血，還和爺爺一塊走回去了，可是第二天他卻死了。接著他的家人就來和學校鬧事，最后我的校長被免了，我出了1000元的賠償費，事情算過去了，可是連續幾年我因為在任期間出了事，所以盡管教學成績好，但沒有評優選模的資格。”
喝了一口水，老師繼續說：“這幾年，我們一塊的老同學職稱都解決了。我自己所在的學校學生基礎差，學生上到五年級按照教委要求，要砍掉音樂、美術、體育等其他常識課，可我總覺得這樣不利于學生的發展。所以我接上之后，一方面為學生補前面的內容，另一方面開足開齊所有課程。盡管帶過的學生最后幾乎都考上了大學，但當年的統考成績卻一直處于中游，因而考核中沒有優秀、良好，職稱也就耽擱下來了，不知誰在孩子他媽跟前說了這事，說職稱解決后工資少說也要增加100多元，這一下我可遭殃了。”
看著孫老師痛苦的表情，他能想到老師過的什么日子。他知道，孫老師的愛人過日子是一把好手，前多年能吆著牛耕地，能揚場，風里雨里操持一家人的生活，的確不容易。但她也有著農村女人的潑辣，性格不好，支持老師的工作，但對錢看得緊，曾經為了1元多錢和孫老師吵鬧，甚至打架，使老師的脖子上留了好長時間的傷疤。老師說的他理解。
說實在的，老師是一個很全面的人，吹拉彈唱、美術、手工制作、體育等方面都可以，我們那一級的學生高中畢業之后，藝術學院上了3個，這期間孫老師的功勞不可抹殺。可就是為了不能適應當前的形勢、為了教學成績他的職稱卻評不上。
回想當年的分配，勞動局到師范要人，除了學業之外，人品及綜合能力也是一個主要的方面。這幾年在勞動局工作，自己不論是寫材料、還是其它方面諸如畫啊、板報等等都沒有打住手，可以說與孫老師當年嚴格要求及悉心指導是分不開的。接手職改之后，從自己手里過去的評定職稱的人也不算少了，可是誰知道自己的老師還沒有解決呢！
想到這里，他說：“老師，算你的年限，你的職稱早該解決了，你放心，我會想辦法的”。
老師說：“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這里是2條煙，2瓶酒，還有一些雞蛋、黃花菜，辦事要花錢，我來時拿了1000元，不知夠不夠，如果不夠你先墊著吧！”說著，老師拉過了自己的口袋。
“干什么，干什么，孫老師，裝上煙、酒、錢，其他的我留下了，我這兒有一條煙，你拿著抽吧！”
還沒有等他說完，孫老師已經拉開門走了。
他拿上禮品，跑出了門外，可已經不見老師的影了。回到家，他頹廢得坐在沙發上，望著滿地的禮品，不知說什么好。老師原本是一個老實人，當年雄姿英發的他到哪兒去了呢？望著窗外，他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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