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癱瘓在床已半年之久，姊妹幾個輪流在床前守候，希望母親在世的時間久一些，再久一些......娘在，家在；娘走，只有歸途，希望這個家能維持得再久一些。
母親是一個大字不識的“睜眼瞎”，也許是受教書父親的影響，她是一個很有修養(yǎng)的農(nóng)家婦女：受了委屈，她從來不會歇斯底里；遇到困難，她也是泰然處之；在她的眼里任何事情都比不上自己孩子開心快樂重要。猶記得，父親突然的離世是對她打擊最大的事情，她那哭紅的雙眼訴說著她的不舍和心酸。但是她依然很快調(diào)整好自己的心態(tài)，投入到為子女“服務”當中去：幫兒子、女兒照看孩子、幫他們做家務、收拾農(nóng)活......她把自己的力量發(fā)揮到極致，只為不做孩子的“包袱”。再后來，孫子、外孫和外孫女相繼長大成家，她終于可以歇歇了，卻被告知已經(jīng)得了阿爾茨海默癥，時光漸漸把她摧殘得像個不知世事的孩子，再也不知道回家的路，不知到自己是誰、身邊的他們又是誰。
倒下了，身體垮了，精神也倒了。孫子、外孫和外孫女也會不定期地來看望她，但是她已經(jīng)沒有了清晰的.意識。
“姥姥，等我長大了，一定給您買很多漂亮的衣服穿！”
“奶奶，等我考上大學了一定帶著您和我一起享福！”
“姥姥，我掙錢了一定給您買金項鏈！”
孩子們小時候的誓言還回蕩在耳邊，老母親已經(jīng)記不得；孩子們買的吃的、穿的、用的拿到她身邊，卻再也看不到她開心慈祥的笑臉。吃飯時，她會像嬰兒般聽話地張開嘴；坐在輪椅上曬曬太陽，她瞇著雙眼找不到著陸的方向；為了不給孩子們增加煩惱，她選擇睡覺，不再管人間紛紛擾擾。
多么希望她向別的老母親一樣，哪怕活動不便，但身體康��；哪怕不能身體康健，但能有清醒的意識；哪怕沒有清醒的意識，但能和我講多年前的故事。她就這么安靜的躺在病床上，時而望著天花板發(fā)呆、時而雙目緊閉，我清楚地知道由她陪伴的日子即將到期。
“慈母手中線，游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小孫子在旁邊反復地誦讀他新學的唐詩，而我卻已聽得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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