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燕子啁啾時
冬去春來，又到燕子啁啾時節。一股濃烈的哀怨思緒又縈繞于我的心頭，是痛？是苦？是澀？是酸？……我也說不清，只是淚盈雙眼。
兒時，父親因胃癌撒手人間，母親改嫁。年愈花甲的祖父母把我們姐弟三人接回家中拉扯。生活的因苦可想而知。
那時姐弟三人我最小，生于六十年代中期的我從小體弱多病，因此最得祖母的疼愛。家中困苦百事哀，那時，我們姐弟三人遭人白眼，聽人譏諷，夾著尾巴做人還在其次，更重要的是看不到生活的希望，父親因治病拉了一屁股的饑荒----一千五百多元，那個年頭，對任何家庭來說都是個天文數字。苦日子是最難熬的，就好象黑夜中茫茫的大海永遠看不到光亮和盡頭。每當春暖花開，燕子啁啾時，在庭院，祖母摟著我，渾濁的眼晴閃著亮光，雙唇不停的'翕動：“燕子要來我家了，燕子快來我家吧。”可春去暑至，燕子就是不肯光顧我家。祖母眸中黯然失去了光亮，“唉，燕子不進愁門，燕子不進窮門。”
噢，燕子不進愁門，燕子不進窮門。若是燕子進了我家，我們就不愁了，日子就好過了。從那時起，在年少幼稚我的心目中，燕子竟成了幸福的象征！心里盼呀盼呀：小燕子快來我家吧，快讓我們的日子好起來吧！
記得一年夏天，一場大雨后，我忽然發現院中有一只小燕子在撲翅，可就是飛不起來。我光著腳跑出去……啊，一只學飛的燕子摔折了腿。我一陣心痛，一陣欣喜，雙手捧起她，：“奶奶，奶奶，燕子，燕子！”祖母雙眼一亮，用顫動的手撫摩著這可愛的“小精靈”，嘴角抽動著：“好，好，燕子是知恩圖報的，我們好好的照料她，明年她一定會到我們家的。”
祖母拿出家中僅有的一點小米，我放學后就給燕子捉蟲子。不知多少次被毛毛蟲刺的胳膊和腿到處紅腫，噓噓直吸冷氣。祖母心疼得哆嗦著給我擦堿水，我卻高興的說：“沒事，沒事，等明年燕子飛回來，我們的日子就好過了。”祖母一把摟過我，落淚了……
很快，小燕子康復了，應該讓她回去找媽媽了。放飛那天，我摸著她的頭一個勁的叮嚀：“明年一定要到我們家啊！”可不等到我說完，小燕子就噌的飛走了。我望著燕子飛去的方向，竟淚眼朦朧，久久不愿離去……
又是一年三月三，我和祖母帶著無限的憧憬，盼啊盼啊，燕來燕去，可就是沒有一只肯到我們的家落戶。好像失去了什么最最貴重的東西，我一頭撲進祖母的懷里失聲痛哭。祖母也淚眼漣漣，一個勁的安慰我：“好孩子，別哭。只要你們將來有出息，明年燕子一定會進我們家的……”
一晃幾年過去了，我們姐弟三人都長大成人了。除了最最聰明的姐姐因家庭原因放棄了學業，（這是我心中永遠的痛！）哥哥大學畢業后分到了黃金公司，我師范畢業后也參加了工作。可祖母卻由于操勞過度患食道癌病到了。無情的病魔折騰的祖母只剩下了一把骨頭。這一天----四月十六日，天氣很好，沒有風，陽光暖暖的，我們一家人圍坐在祖母的身邊，無語的落著淚。忽然，院子里傳來了燕子啾啾的叫聲。迷糊中的祖母神情一振，掙扎著要爬起來。我們大家把她攙扶起來，透過窗戶向外望去：啊，兩只燕子正在銜著春泥筑巢呢！祖母眼睛一亮，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安詳地閉上了眼……
燕子終于肯到我家了，可我心愛的祖母卻也永遠地離我而去了……
而今，每當身邊的孩子指著我家中三四窩燕子快活地叫時，每當聽到燕子啁啾的聲音，祖母慈祥的面容就會浮現在我的眼前，淚水就會模糊我的眼睛，心中的那份酸痛就如尖銳的錐子直扎我心靈的深處。呵，我親愛的的祖母，你可看到我們的日子好過了？
又到燕子啁啾時，我佇立在祖母的墓前，告慰她老人家：燕子年年到我們的家了，我們的日子好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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